闻言,祁轩没有质疑,没有认同,反是抬手勾过女子脖颈间黏贴的湿发。片刻后,“你知道你方才的话意味着什么吗?”
语兮垂眸,“妾身很清楚自己说了什么。”
“那么你的母家呢?”
“母家是血缘,侯府是将来。”
“所以......”祁轩将语兮上下打量了一番,“你穿成这样来向本侯表忠心?”不由勾了唇角,“想法倒真独到。”
语兮心下尴尬,奈何此时容不得她退却,“妾身的衷心,全看侯爷信与不信。”
祁轩淡淡一哼,对此不置可否。
向他表过忠心的人太多,有的自己还没出手就露了马脚,有的通过行动靠近他,结果却挺不过他试探的一出戏。一个女子,想获得他的信任,从头至尾不过那一人。该说她自不量力,还是因为她背后有什么原因,逼得她一定要得到自己的信任。
半晌,祁轩终于注意到了身侧那人的身子还在瑟瑟发抖。倒也不急于这么快就对她发难,终究开口,“回去吧。今日之事,日后有得是机会谈。”
语兮闻言,屈膝欠身,手才叠起,就看到男人还是望向自己,不觉又等了等。
祈轩眯眸欣赏着女子的会意,唇角扬笑,却是没有说话。
男人虽是笑着,语兮却不敢再多停留。未完的礼行毕,淡淡一笑,“妾身告退,便不打搅侯爷了。”
女子朝后退开一些,看样子是想绕过自己上岸。祁轩忽然就不想这么轻易放过她了,一阵水声,淡淡开口,“没记错的话,本侯还欠你一个洞房。”
男人突然提起的话题让语兮吓了一跳。她以为今夜的风波就此过去,但他紧接着撂下的这句话,让毫无准备的语兮一时难以招架。
掩饰性地轻咳一声,语兮回转身子,“夫无所欠,妾无所依。夫若有求,妾无拒言。”
女子的话虽然顺从,但祁轩却嗅到了一股不一样的意味。黑眸眯了眯,“你不愿意?”
“不。”语兮将身子压得更低,“妾身只是想知道,侯爷此举,是否单纯。”
“单纯?”祁轩扬手将语兮拉到近前,感觉到她下意识抵在自己胸口的手微微握紧,“那夫人觉得,如何是单纯,如何又不是?”
语兮的身子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呼吸间可闻的男子气息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要推拒。眼前的人是她的夫君,理智一再地提醒她不能这么做。
女子尽在眼前的脸微闭了眼眸,“这里没有旁人,侯爷不必如此。”
祁轩揽着语兮的手滑向她光洁的脊背,另一手勾起佳人的脸,“竹屋里那个不是人吗?”
“妾身陪嫁,自然可信。”
“可她不是本侯陪嫁。”祁轩轻轻一笑,继续抬高女子的脸,“本侯都未必信你,凭何会去信她。”
语兮一时不想再言,轻轻一叹,转而凝神缓缓放松了身子,不戒备不抵抗,不迎合不引诱。
祁轩能感觉到怀中的人变得越发柔软,但她神色淡淡,不笑不怒,甚至始终回避着眼眸,不去多看他一眼。如此作态,若是有意,的确勾人心神;若是无意,实为妖孽。
既然如此,这般女子必得为我所用,不管她是不是已经是别人的人。
祁轩忽然将身子没入水中,扣住语兮的手却未放松分毫。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语兮来不及屏息静气,人性本能的求生欲让她开始挣扎。
祁轩没有理会女子敲打在他身上的拳头。那拳头太没章法,水力一阻,当真无关痛痒。
暖池的深度,自是不至于深过两人高。祁轩圈着语兮滑至池底,很快又带着她浮上水面。
被迫灌入太多泉水,陡然接触到空气,胸口骤然的填充感让语兮控制不住的咳嗽起来。被人强行拖入水中,那种快要窒息的感觉令语兮心生恐惧。气息还没理顺,她就急不可待的想要离开男人的桎梏,奈何那人从始至终,都没有让她如愿。
看着女子涨红的脸,看着她剧烈的咳嗽,感受着她奋力的抗拒,祁轩轻轻勾了唇角。手扣上她纤细的脖颈,声音清淡却惑人,“告诉我,你看到的是谁?”
语兮转眸看着他,仍在控制不住的咳嗽,眼眸因着见水现出些血丝,那里一片水光。
“你看到的是谁!”男人加重手中的力道,声音也变得低沉了许多。
语兮双手扣在男人扼住自己呼吸的手上,猛力地拍打着想让他放开自己,可男人始终不为所动。死死盯住男人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最初时的那段记忆忽然闪进脑子,语兮想说什么,缺失的空气却让她无力言语。
祁轩能从语兮的眼瞳里清晰的看见自己,那种明确坚决,让他莫名感到一分安心。
他忽然慢慢放开了手,然后将女子疲软的身子揽进怀里,轻抚她的脊背,安抚一般道,“记住你看到的是谁。记住,你和谁做了交易。”
......
语兮带着怜儿一路疾行回到云冥阁,招了品铭进屋,吩咐他去碧晖台请钟鸣备上侯爷的换洗衣物送去暖池,旁的也没再多言。
品铭虽不知两人去向,但大抵还是有自己的猜测的。如今见两人这样急促的回来,自是也不多问,躬身领命就退了出去。
怜儿犹自惊疑不定,但看语兮神色一时也不敢多问。想到方才在竹屋里知晓侯爷回府,而且当下还在暖池内沐浴,怜儿就恨不能回到晚膳前,强行阻止小姐去那暖池。
私自前往暖池,还遇见侯爷,看小姐那一脸沉闷的神色,怜儿的心都悬了起来。
“怜儿,你退下吧。”语兮闭眸揉了揉太阳穴,“什么都别说,什么也别问,容我想想。”
怜儿不知自己打盹时,暖池里的两人究竟发生了什么。身为下人,这个时候也帮不上小姐什么忙。既然有此交代,那么在小姐想清楚前,怜儿决定至少还是做好自己的本分。
当即,收拾过带回来的包袱,怜儿行礼退出了厢房。
房里霎时安静下来,语兮坐在桌边一动不动,许久,才缓缓抚上自己的脖颈。
她不知那里是否留下了痕迹。她没有去问怜儿,没有去照铜镜,但她记得那种窒息的感觉。那种性命掌握在别人手上的无力感,让她惊惧且无奈。
她不想登上什么云端,就算碌碌无为,她也没什么想抱怨的。但她必须活下去,为自己为怜儿为柴家。她太清楚自己的背景了,就因为这样单薄的背景,所以她的夫君不将她放在眼里,所以她的夫君可以随意威胁她的性命。
而这个夫君,明明之前救过她一命。
语兮也不清楚为什么她一直没联系上的两人在方才男人掐住自己的时候重合在了一起。他们有着一样漆黑的黑眸,但却一个帮自己挡去了杀手,一个狠力地几乎要置自己于死地。
如此对立的状态,竟会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这让语兮深感不可思议。
可最重要的,是他不曾提过此事,以及,语兮不知道那个满是杀机的初见,他究竟知不知道救下的,是自己。
闭上自己的眼眸,语兮细细地将两人在暖池的对话回忆了一番。
虽未有纰漏,但如若他是一早就清楚他们那短暂交集的,立场这个东西,表明了或许他也不会信。可即便他不清楚,贸然提起,若是反倒引他怀疑呢?
燕平侯娶妻,便是皇帝授意,也不代表他不会将自己的底细调查清楚。但既然他最后留了那样一句话,初步的交涉,其实已算是达成了。
可利用,总归还是利用。
语兮捏捏眉心,深陷局中,除了周旋,还要确保自己始终有利用的价值。否则舍弃一枚棋子,对他们这群人来说,太过容易。
语兮隐约能感觉到男人所谋之事是什么,不然他没必要这样对待一个入府的夫人。而她自己与查芝箬的不同,增加了她的实用性,也将她推进了更深的漩涡。
语兮轻轻叹了口气,没想到事态变化如此之快。而那次初见,恐怕还是不要提起得好。
转首看了眼更漏,早已入了三更。也不知回来坐了多久,语兮径自沏了杯茶,方抿了一口,外面就有了些许动静。
品铭轻轻扣响厢门,小声唤了一声,“夫人,侯爷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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