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离小腻得了洛筠的示意,不觉越发活跃起来。才一会儿的功夫,两尾狐就已在林中跑出老远。
平日里洛筠虽也极少约束,但毕竟不能像在林中这般肆意追逐,尝鲜识趣。狐狸本就缺乏适合圈养的品行,往日里圈着窝着,也着实委屈了它们的天性。
洛筠纵马方来到深处,就一个扬手,任由小家伙们去尽情撒欢。小离原就是在这林中长大的赤火,有它打头,小腻再端着,也能释放出它的野性来。
女子骑马在后远远跟着,奈何没多久,总徘徊在视线尽头的小离小腻就失了踪迹。
洛筠倒不担心它们会遭遇危险,恰有阳光透过树枝打来,她索性松了缰绳,独自享受午后时光,顺便平复昨夜的疲累。
不知过了多久,胯下马儿已自行寻得一块尚好的草地吃起来。女子抬首看了看天,眼见日头已有下落的趋势,伸手拢了拢被风拂乱的发,赶巧儿就听见上空鸟禽飞过的抖翼之声。
一时兴起,洛筠抽了鞍前挂着的弓箭,熟练的搭箭张弓,一面闭目细听周遭动静。正欲定位松手,忽而察觉不妥,缓缓垂下手中弓箭,低声道,“娘娘此为,有何指教?”
心漪不意洛筠会发现自己,张弓指向她的双手一颤,却又强自镇定下来。
听她说话,心漪也知再遮掩无用,冷哼一声道,“黎娟和皇后的事儿之后,本宫就知道你不是个安分的主儿。可你竟敢联合外敌欲图谋害皇上,当真可恶!”
洛筠只手握住弓身箭弦,稍稍侧首,轻拉缰绳掉转马头,“原来在娘娘眼里,我一直是个可随意拿捏的弱女子?”她说着勾唇作势拱了拱手,“让娘娘失望,洛筠,道声抱歉就是。”
心漪听洛筠直言承认,以为她是放弃了伪装,不免有些得意。加之两人中她以箭相向,比洛筠更占主动,说话的底气也更足了些,“皇上因你中毒,你竟还有心思......”
“我道是谁,原来昨夜是娘娘躲在林中窥探。”洛筠倾身将弓箭挂回,看也不看心漪继续道,“娘娘不去向皇上告状,来此寻我做什么?”
说起这个,心漪不觉又添生怨气。若非皇上不愿见她,怎会示意品铭拦住自己?自己又何必来找这罪魁祸首,受这些闲气?
心漪沉了声线来表示自己的愤怒,透着明显的威胁意味,“本宫是赏你个机会。若你能讨本宫欢心,这事儿,本宫可以替你在皇上面前瞒下来。”
洛筠手撑马鞍不由一声哧笑,“娘娘是想收买我,还是想靠着我在皇上跟前儿美言几句,分一分他的恩宠?”
心知这么说只会教眼前人越发愤恨,洛筠眼眸一转,继续火上浇油,“听说,皇上已许久不入娘娘的漪堂院,娘娘不如......”
“洛筠,本宫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昨夜那女子,一看就是与你相熟,若说皇上中毒跟你半点关系没有,你以为本宫会信,皇上会信?”
心漪说得激动,手不由自主的将弓拉得更紧,“待本宫禀明皇上,就是治你个谋逆之罪,也不算冤枉你!”
洛筠没有马上反驳,在她看来,根本没有同心漪争论的必要。难道说服了她,就能改变皇帝的决断?明知是没有意义的事,又何必去多费口舌。
那边心漪见洛筠不言语,只当是自己吓住了对方。正欲再言,心头又莫名闪过一丝疑虑。
女子的反应着实不像往日同皇后她们对立时那般咄咄逼人,这样的隐忍退让,反让她难以适应,偏偏一时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心漪心里没着落,但气势却不敢弱,“本宫劝你还是乖乖听话,这样的罪名,若没人帮衬,就只能是死。”
女子甚至没理清这里的帮衬意味着什么,可不过是说了一个“死”字,她就全身打了个冷颤。心头猛地一慌,话也不知怎么就出了口,“不如,本宫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洛筠听到这儿,不觉慢慢挂上了笑。这心漪还真是慌了神,即便秋猎期间防卫不比宫中,可自己毕竟是皇帝册封的贵人,无论如何,都会大肆寻找凶手。
青天白日的跟踪自己至此,既不够掩人耳目,也缺乏万无一失的计划,当真是说诳语都不打草稿了。
面对此般毫无威慑力的狂言,洛筠失笑回嘴,“娘娘将杀人看得如此轻松,是已有经验了吗?”不等对方辩解,洛筠抬眸将女子凝住,“心漪,你真的有杀一个人的觉悟吗?”
心漪听着洛筠慢条斯理的话,意识里已开始打退堂鼓。尤其是最后被她突然点名,她总觉得洛筠了解自己的比她以为的要多得多。
她不认为男人会把自己的底细暴露给这个才出现不久的女人,但潜意识里的惧怕,让她不自觉的紧握手里的长弓,以期借此来支撑住似陷劣势的自己。
不等心漪消化完自己最后那句别有深意的话,洛筠迅速重拾搁置一旁的弓箭,一拉到底,架着箭矢,准确的直指心漪面门。
她淡笑着欣赏视线里那女子变了的脸色,绿眸微阖,张弦的手毫不犹豫的松了开,伴随着她有意放低的嗓音破风而出,“杀一个人,就要有被杀的觉悟。”
话音未落,离弦的箭矢就擦着女子的耳际没入她身后极远的树干。
心漪的几缕发丝在空中飘扬,洛筠则慢慢放下双手,扯了缰绳去寻小离小腻,“娘娘,没做好准备就不要贸然行事,可不是每一次的后果你都有能力承担。”
“另外......”洛筠挂回长弓,侧首看向惊吓中将箭矢射到地上的女子,“求而不得你还妄求,真是白进宫了那么多年。”
心漪颤着手去拂自己乱了的鬓发,强忍不下心底的寒意,更说不出一句整话。
洛筠看起来云淡风轻,可擦耳的那一瞬,心漪就知道她那双手下有多少功底。硬碰硬根本没有胜算,要是她当真起了杀意,自己又该如何脱身?
思及此,心漪不由想起男人派给自己的那些暗卫。刚刚情况那般危机都不曾现身相救,是没有跟来,还是其实洛筠也有暗卫跟着?是他们来不及,还是洛筠对他们来说已然更加重要?
忧思愈多的心漪在恐惧嫉妒和愤怒里沉浮,而洛筠只是抛下一句“告辞”,便纵马消失在林中。
眼见对方没受到半点伤害的离开,心漪再是不忿,也不敢独自再多停留。扯了扯马缰,终究只能是选择回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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