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嘉帝登基后的首次御驾亲征取得了空前的胜利,不仅严守了边境防线,更横跨了大半华国疆土,甚至威望超过华帝,让一些百姓都开始产生背离旧主的念头。
此一役中,华帝与卫皇间作为君主的差距越发明显。而大兵压境,华帝企图抛弃百姓孤身离京之事一出,华国的朝政也彻底崩盘。
卫嘉帝抵京不过几日,已有华国朝臣继和谈条约后上书进言,希望将华国纳入大卫管辖,以期获得平安和支持,引导华国战后发展。
此事流传甚广,更有不少华国人开始期待这一请求得到应允。
民心所向,自古便是得天下者不可缺少的。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卫嘉帝并未接受谏言,只是表示暂时可以派遣得力的官员入华国施以援手,安抚战后百姓,并竭力协助发展。
唯有吞并纳境一事,执意不肯。
虽则国内也有朝臣劝说卫嘉帝应趁此机会取下华国之地,但决定者始终未改初衷。
此事一度成为街头巷尾议论纷纷的话题,直到正月底,才渐渐平息下来。
原本皇帝回京之时已是上元前夕,战事变故,早有旨意表明回京之期赶不及新年。但宫中仍旧准备着一应需要,以免帝王变了想法,让合宫太过慌乱。
因着一系列的政事加上皇帝并非与大军同回,洗尘宴便也就此搁置。及至华国朝政慢慢稳定,大军回朝,原定于上元节的晚宴和洗尘宴便才提上日程,却终究还是一拖进入了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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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这日,紫金宫里举行了盛大的晚宴,一为迟贺的新年,二为出征凯旋。
这日虽是立春,天气却没有丝毫温暖的春意,依旧寒风凛凛。
晚宴安排在崇明宫,是宫中最大的举行筵席的所在,后宫妃嫔并着朝臣以及回朝受赏的将领,自上而下的分布在殿中两侧的席位上。
太后不在宫中,皇帝的龙座两侧,便安排了皇后及颜妃入座,毕竟这两位是眼下宫中位分最高的女人。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君臣同乐,后宫和睦,将领们因着封赏而畅饮,的确是一桩盛大喜事。
只是若是当真了解皇帝的人,必能觉察出男人在宴席上不说话时的心不在焉。
祁轩手中的酒杯再空,夏禾忙取了酒补上。思及方才师父交代的话,唯有更小心的伺候。
席中入座之人众多,祁轩却很清楚究竟少了个谁。原想派品铭亲自去请,转念之间,不觉自嘲自己为何要如此?
回宫以后,她一直称病未来储秀殿,不再送茶,不出宫活动,只一味呆在她的赤雪宫,同她悄然离宫之前一样。
暗卫重新被派了过去,若非有他们传来她的消息,有颜吟带着陌嫣偶尔走动,那座赤雪宫,竟像完全不存在于这座紫金宫内一般。
她刻意的消失在他的视野里,没有逃跑,却也没给他带来多少安心。
身边的皇后又说了什么?祁轩转首看去,不想再听,扬眸笑笑,右手碰了碰她的凤簪,说了句今夜会去她宫里,便打消了皇后的继续纠缠。
宴席的后来还发生了什么已经不重要,少了个人,所有兴致便荡然无存。
崇明宫散场后,祁轩让夏禾先回了储秀殿。他沿着宫道慢慢缓行,绕开平日里外臣出入宫廷的路,想去看一看她,却又不想让自己显得如此卑微。
正犹豫着,就听未至的某个拐角后,传来一些细碎的响动。
祁轩抬眼辨认了方向,不免提起精神悄声朝那处拐角靠近。方在足够听清对话的距离站定,一个明显压低的声音便道,“娘娘要的东西切记收好。一次剂量不可过多,否则伤身。”
另有一个女声低低应了,似乎怕被发现,没再多说什么,两人便分开了。
祁轩隐蔽着身形稍稍探看了一眼,先说话的那人倒是不识,后面那个该是哪宫的婢女,听声音有些熟悉,但当下还有些对不上号。
眼见两人朝着不同的方向走远,男人自宫墙下侧出身,眯了眯眼,并未选择追去。
他驻足原地想了片刻,忆起那腰间配饰的模样,依稀确定了其中一人的所属宫苑。
如此一停留,直接错开了与出宫人马相遇的时间。祁轩没再看路,信步沿着方才两人说话的转角拐了弯。夜深风寒,虽不会觉得冷,却莫名有些不太舒服。
祁轩将手拢在袖中,思量着刚刚那两人提到的会是什么东西。直觉告诉他不会是什么太好的东西,但听上去只要不过量,又不至有害。
额前微凉,伸手抹去,才发觉眼前飘起了雪花。原不在意,奈何雪竟慢慢大了起来。
不知不觉行到一处宫宇前,瞥见台阶,抬步上去避雪,正想唤暗卫去将品铭找来准备去景仁宫,忽听身后传来一阵很轻很轻的笑声。
男人转身看去,一时便忘记了动作。
那是一个在薄雪中独立的女子。身上黑貂大氅蒙着薄薄的雪花,带着些晶莹的闪烁。
她的发丝随风摆动,因为风急,瞧着有些凌乱,她却混不在意的拨到一边,只垂眼看着脚边玩闹的一团火红。
素手执了把油纸伞,已然蒙上雪花,似乎在院中停留许久。
祁轩只见她大氅微提,那穿了锦靴的脚便抬了起来。雪白的银狐窜出大氅,同那赤火打闹成一团。
她将伞抖了抖,扯了扯到底有些大的大氅,视线始终随着那两尾跃起来追逐雪花的狐,唇边笑意清晰且真实。
雪下得越发大了起来,分明立春落雪不算什么好兆头,男人此时却觉得下得正好。
伞上落得雪越积越多,好似有些重,引得她握伞的手晃了晃,将不少白雪洒在她的发上。
兴许是累了,她慢慢蹲下了身,任由大氅铺了满地。抬手逗弄争相表现的狐,又去抚摸它们微湿的毛发,奈何小腻觉得皮毛湿润不适,拉长身子甩起了身上的水珠。
女子不妨,被飞溅的雪水弄湿了额发,纸伞也在伸手遮挡间,跌落到一旁。
祁轩眯眸静静看着院内的嬉闹,忽而庆幸那两人的出现,否则便会错过如此景象。
没了伞面的庇护,雪花顿时蒙上了女子的青丝。
发上的簪子光华一闪,她作势要打那弄湿她脸颊的小腻,反被狡猾的狐躲开。侧面能见她转眸瞥了眼另一侧的小离,眼梢轻抬,两尾狐随即纠缠在一起。
见它们追赶开去,女子拽了拽身上的大氅,将一旁的油纸伞拾起,拍拍发上的雪,撑膝站起身来。
她抬眸似想看一看天色,然而在回首间,撞见了一道拥有如夜黑眸,立在台阶上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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