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承和明澈对视一眼,那边负手而立的帝王不发一语,他们也不好开口说些什么。
随侍在侧的品铭又给他二人的杯盏添了茶,视线稍一接触,一方微微叹气,一方轻轻摇头。
方才两人已经小声的问过了品铭,知晓祁轩才从赤雪宫回来,而且情绪并不太好。
几人虽则都了解祁轩对洛筠身份的猜测,但一来这属于感情私事,二来若真的就如男人认定的那样,无论哪方,他们都没有自信可以影响。
只是既从赤雪宫返回,深夜再让他们过来,是为白日之事还是与女子有关,他们便不太能确定了。
敏璃中毒一事身为外臣的他们都未能亲眼看到,所了解的也是通过品铭转述。即便靖承趁着去颜妃宫里送陌嫣时问了几句,但她一直都被关在内殿,细节所知也不比品铭多多少。
听闻祁轩去赤雪宫前也造访了其他三宫,可到底谈了些什么,无人知晓。
男人此刻周身的冷意不知因何而起,三人略作关注后,只好各自该干嘛该干嘛。
又过了一会儿,明澈轻咳一声,掩唇凑近石桌对面的靖承,“钟鸣怎么还未出现?皇上当不止叫我们俩过来才对。”
靖承闻言摇了摇头,忽而想到什么,神色微变,下意识就看向远处的祁轩。
明澈自然注意到了靖承侧头的动作,随之望去,也想起些什么来,忙抬手按住靖承握住茶盏的手,眼神示意不可。
靖承见状微蹙了眉,他的怀疑还不曾与人说过,可看明澈的反应,似乎他也是有所了解。难道......
宫苑外忽然响起一些轻微的响动,明澈撤了手,与靖承的四目相对间都决定先将心头之事放一放。刚刚坐正,钟鸣的声音已然入耳,“微臣来迟,望陛下恕罪。”
祁轩没应声,甚至连身形也无甚变化,像是没听到钟鸣的话,又像是故意不作理会。
此情此景让将将抵达的钟鸣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转首看向端坐在石桌边的二人,就见他们也是一副不知情的模样。再看站得稍远些的品铭,表情依旧如出一辙。
靖承招了招手,示意钟鸣也先到石桌边坐下。三人坐在一处,品铭加添了盏茶,多年默契下来,最终俱是将今夜祁轩召见的目的确定为对皇子中毒一事的线索探讨。
只是在此之前,男人在赤雪宫恐怕不止谈及了此事,否则也不至于现下如此沉默。
那么赤雪宫那位,又对这位帝王说了什么呢?
院中又沉寂了一段时间,末了,只听衣料轻微摩挲,男人的话音随即传来,“你们准备一下,是时候向孙家出手了。”
相较于品铭的小小意外,石桌边的三人直接心头一跳。他们多多少少涉足朝堂,更清楚一个家族的变故会带来怎样的影响。但听这决定,莫非对皇子下毒的人正是静嫔孙霖?
“孟老年纪也不小了,过些时日便让他自请辞官,孟家也在京城挺久的了。”男人好似没发现其他人的惊异,不等他们过多消化,紧接着又抛出一个决定。
“是心漪和孙霖合作布了这个局?”靖承率先提出自己的疑问,毕竟短时间内让孟孙两家齐齐退出朝堂是个很大的动作,只有合谋同罪才有必要这样做。
明澈明白靖承的想法,但看祁轩并非是冲动做的决定,略想了想,“皇上调查的结果表明她二人都有参与设计?”顿了顿,他又再问,“孙家在前孟老在后,那么孙霖便是主谋?”
男人轻轻一笑,转身来到石桌边最后的那个位置坐下。
品铭上前倾身沏茶,才退了两步守在一边,就见拿杯盖轻划茶叶的祁轩侧脸含着低笑,“没有合作,她们都不过是自己的主谋。”
钟鸣转眸看向同样不解的明澈和靖承,只得再看回祁轩,“皇上还是不吝赐教吧。”
祁轩抿了口茶,缓缓吐出一口气,“今日之事乃是一个连环局。布局之人准备了不止一条退路,无论事情如何发展,她都有确保一定收获的自信。”
“这不是能在一夜之间完成的谋划,而据朕估算,不会早于北征之前。”
祁轩的嗓音揉着冷意,可隐隐中似乎又有些不忍,同他话语里的坚决不带迟疑有着细微的出入。
没有人打断和出声,俱都敛了心神静候下文。
“昨夜夏禾护送洛筠回宫,遇见敏璃只是个意外。可敏璃当夜就高热不退,这说明下手之人已准备多时,只待时机到来。”
“皇后今早直接下旨宣洛筠去景仁宫,可见第一目标便是与敏璃有过单独接触的洛筠。她入宫刚刚一年,树敌颇多,能怀疑的人自是不少。但敏璃病势突然加重,嫌疑人便随之缩小了范围。”
“皇后之所以一开始没有通知朕,一来以为是风寒,二来虽则昏迷,敏璃的反应却并不够强烈。这时候若有人跟她吹吹风,以洛筠的人缘,皇后想先下手为强并不难猜。”
“皇后拥有责罚后宫嫔妃的权利,虽不得圣禀不可直接处以死罪,但假若娘娘扛不住,到时找个打点好的下人顶罪,皇上也无可奈何。”钟鸣出言接过了话头,随即又出现新的疑问。
“如果事情到此了结,确实能拔掉娘娘这根眼中钉肉中刺。可宫中格局并未发生什么改变,此人的计划未免小题大做了些。”靖承瞥眼看向钟鸣,将他心中的疑惑一并都说了出来。
一旁的明澈思索一瞬,摇了摇头,“除去娘娘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只要在皇后宫中无意发现解药,此事就会被重新翻出。到时皇后算计身生儿子,妇无母德,何以母仪天下?”
钟鸣眼眸一闪,立刻补充道,“而且这个过程中若皇子真的没保住,皇后的罪过便会更大。”
“所以这个布局一开始就把皇后宠妃以及唯一的皇子算了进去,这就让两位没有此等身份的嫔妃成为了最大嫌疑人。”明澈说着看了眼祁轩,后者则全无要否认的意思。
靖承抿了抿唇,思及某人,还存了些许期望,“虽然心漪和孙霖都有可能,但你已经找到指向孙霖的证据了是吗?”
祁轩转眸瞥了眼靖承,没有说话,眸光却让靖承心下猛地一沉。
不等这边应声,那边明澈已提出新的疑问,“可如若这就是初始的计划,那尽力推动皇后下杀手就是了,又为何要让皇子病势直下?这不仅会让皇后分神,更可能惊动皇上不是吗?”
“因为原计划里并没有蔻丹和慕容瑾,而难得的机会,让她必须容忍这两个变数的存在。”祁轩移开视线淡淡的接口,顿了顿,“也就因此,才会有最后的第三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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