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当时，我只是单纯的在陪酒。墨竹替他外出办事不在，身边没有知底的人，所以我才坐下同他饮酒。”
桑凝的声线很平淡，像在说着无关紧要的往事，“酒喝得多了，很多事情就模糊了，要说是谁先失的控，我也答不上来。只是第二日晨起，那样的场景，发生了什么不必明说。”
“我们......默契的都没有提起，事后我也收拾了该收拾的东西，打算他调养稳定后就离开。”
“他一直没有多问一句，除却诊脉看伤，基本都不会与我接触。但有次他跑到我房里，抱着我睡了一夜，却什么都没说。”
“我想，他一个皇子在武林中谋生，心里也是苦的。所以，我留了下来。”
桑凝说到这儿，笑得有些苦涩，“不巧的是，避子药没有生效，我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不管他愿不愿留，我那时确实没打算把桑雨生下来，所以我喝了堕胎药。偏偏就那么巧，被他撞见了。”
“药碗被他打翻，我不确定他是在发什么脾气。原本我想再配一碗，他却派人传话来说，我可以把孩子生下来。”
桑凝转眸看向语兮，“之后就如你想到的那样。我在这里生下桑雨，他偶尔来看，住上几日，然后离开。”
“起初他也会同那夜一样，静静睡着。后来便越来越少，最后几月才出现在这别院一次。”
语兮听到这儿张了张口，想劝慰什么，却又不知要从何说起。
桑凝深吸一口气，“其实，我已经习惯了。原本我跟他之间就不存在什么情爱，所以也不会有什么神伤的，而且他也没有限制过我的自由。”
像是不想让语兮担心，桑凝慢慢笑了笑，“现在我的心思都在桑雨身上，他认他这个儿子，我也不求什么名分。这样，就很好。”
语兮轻轻叹了口气，“看来是我搅了你的清静。”难怪他走之前嘱咐说出去要带人，恐怕就是不想让她发现这里的桑凝。
桑凝听了摇了摇头，“我许久没见到旧人了。刚才冲撞了夫人，还请夫人原谅。”话音顿了顿，女子决定换个话题，“夫人缘何会出现在此地？”
“我......”桑凝的话让语兮再一次想起了她必须面对的问题，接口的话不觉也停了下来。
她抿唇思索片刻，到底还是决定和桑凝说实话，“差不多一年前，我独自回到了卫京，见了他，成为了你听说的那个人。后来消失，是因为我入了宫。”
见桑凝并未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语兮继续道，“宫中发生了很多事，而我也一直隐瞒着自己的身份。”话音略停，女子指指自己的脸，“就连这幅样貌，也是最近才显露出来的。”
“师父的易容术？”
“是。”语兮不自觉的抚上自己的脸，垂眼道，“我的身份，后来被那个人察觉。本是想要离开的，偏偏身子已然承受不住。卿梧他，也是为了救我才回来的卫京。”
桑凝的安静聆听让语兮渐渐放松，“今日我刚跟那个人道了别，却不小心被他带了回来。”
“那你不跟他在一起吗？”
语兮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桑凝是指的明霍。她摇了摇头，“我不会跟他在一起，但我现在却不知道还该不该走。”
桑凝抬眸看着语兮，听懂了她说的不是这间别院，而是那座皇城。想了想，“......你心里放不下什么？”
语兮看着桑凝浅浅的笑，神色透出些踌躇，“昨日在宫里，我放得下他，放得下孩子，放得下他们所有人。可今日那个人带我去了一个地方，我突然就......得不到答案了。”
桑凝沉默着，没有对此有所表示，只是片刻后抬手，“我能探探你的脉吗？”
语兮有丝诧异，却也没有拒绝。伸出手搁在桑凝放平的手心里，静待着她可能惊异的下一步反应。
桑凝的神情的确变了，再看向语兮的眼神也变得复杂。吃惊，诧异，凝重，最后还有份愤然。
她细细看着语兮坦然的神色，心下了然，并不多问其中细节，转而道，“前一次你要离开，是因为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这一次依然离开，只是在继续你之前的决定。”
桑凝话音微顿，眸子有些认真，“那么你能否告诉我，为什么在上一次，你要在最后一刻才选择离开？你其实，很早就可以抽身的不是吗？”
“那是因为......”
语兮的话头一滞，猛然发觉了桑凝这句话的意味。
她的话，问到了最关键的点子上，也让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不自觉回避的最最重要的东西。
桑凝没再说话，她知道语兮已经有了方向，正要回身去唤桑雨和她正式的打个招呼，就听院外又有动静。心下轻轻一叹，他果然不想让自己和她碰面。
一阵风拂过，吹醒语兮的思绪，也吹动桑凝的发。
后知后觉的语兮转过了身，看到站在不远处的那人，张了张口，“你......”
男人将视线错过语兮，情绪不浓，“原来你在这里。”
“......是。”
......
明澈与钟鸣对视一眼，俱是一副无奈的表情。
这次储秀殿议事，祁轩召集得很急。殿内除了他们俩，还有几个朝中大臣。
人虽多，祁轩的心思却不全在这儿，好几次讨论到中途，都能察觉到男人的分神。
身为臣子，自然不敢多说什么，是以这种沉默的等候，发生了多次。
旁人不清楚原因，便只能当皇帝是在思虑要事，而明澈和钟鸣却是心如明镜。
昨日筵席最后祁轩同语兮的约定，他们都是知道的。今日早朝后因为心中挂念，特意走得慢了些，自然也看到了祁轩安排车架带语兮和陌嫣出宫。
去了何处，他们并不知晓，但思及往年祁轩也会带着陌嫣偶尔消失一日，大概也能猜出这个去处是个怎样的所在。
只是午后未时，祁轩带陌嫣孤身归来，将她送回颜吟宫里，就吩咐品铭传旨议事。
该说他太过操心国事，还是太想折磨自己？
明澈轻叹一声。虽则祁轩放话说今日出行之后不会再过问语兮的去留，可看他的样子，分明不是已放下，而是在强迫自己压抑。
钟鸣眼见对面明澈的神色，大抵也猜得出他在想什么。
如今祁轩决定独自承受后果，他们这些人没有那样强烈的羁绊去留住语兮。就算留下了，他们的问题没有解决，也是枉然。
可男人的模样，莫非是想用时间来缓冲？
钟鸣和明澈再度对视，迅速定下了打破沉默的念头。
很快，钟鸣抿了抿唇，正欲起身打断祁轩的神游，外间忽然传来有些急促的叩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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