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暗,语兮带着木玲从景仁宫离开的时候,院里的宫人早已清醒。毕竟没什么人亲眼见到她们踏入景仁宫,所以沿路走出,停在她们身上的视线只多不少。
幸好的是,夜里光线不足,没多少人察觉语兮的样貌有异,加上主殿没传出什么大的动静,普通宫人,也不敢随意阻拦宫妃的去路。
大多数人看到木玲,都只以为她跟着的便是洛筠,是以他们虽然观察,却也仅此而已。
拐出了景仁宫,宫道里缺乏檐廊下的灯笼,一时间显得黑暗了许多。
语兮并不担心今日之事查芝箬会外传,就像她警告心漪的那样,她已不是洛筠,她有更加坚固的靠山与后盾,再想动手,她们都得好好思量才是。
何况太后对她们,也没有多满意,未必就能毫不犹豫的维护。
语兮一直没有说话,木玲便也沉默的跟随。只是她如今没再易容就堂而皇之的走在宫里,即便认得她的人不多,可若被其他不相干的人碰见询问甚至纠缠,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眼见语兮走的是景仁宫通往桐鹫宫最寻常便捷的一条路,木玲想了想,上前一步建议道,“娘娘不如还是让暗卫带条僻静些的路走吧?这样也能免些麻烦。”
陷入思绪的语兮闻言回神,脚步顿了顿,这才摇了摇头。
木玲没听到后文,但见语兮并无忧色,知道自己再多忧虑也是枉然,便转了话题,“没有灯笼,娘娘且走得小心些。如今晚膳时辰将尽,皇上他......”
“木玲。”
木玲听语兮打断她的话,以为是有什么吩咐,连忙顿住声音,唤了一声,“娘娘?”
“关于我的身世,你也大致了解了的对吧?”语兮的声音很轻,但顺着行走间带起的微风,还是准确无误的吹进了木玲的耳里。
在后的木玲抿了抿唇,很快答道,“品铭后来同我提过几句。”
语兮似乎考虑了什么,过了片刻才开口交代,“今日太后回宫应该是秘密进行的,这件事我有别的思量,所以无论是你当时看到的还是听到的,都要烂在肚子里,就算他问起,也不可说。”
女子言罢转过了身,绿眸映着不太容易被发现的光亮,沉声看着木玲,“明白了吗?”
木玲刚想答应,可一想起这一隐瞒似乎就放过了那些曾经谋害过语兮的恶人,就觉得她的决定有些委屈,“皇上会替娘娘做主的。既然她们......”
“他自然不会让人欺负我,但事涉太后,这不是告个状那么简单的事儿。”语兮说完,重新转步继续朝前走,“我跟他就这件事还未完全了结,再牵扯其他,那就不纯粹了。”
“那娘娘有什么计划或打算吗?”木玲虽不能全然明白语兮如此决定的初衷,可她此番还愿回来,势必很珍惜这次机会,也下了很大的决心。所以有些情况,她应该都已经考虑过了。
“我有我的安排,你暂且不要管就是。”
木玲看着语兮的背影,有些无奈,却也明白自己的劝诫只能到此,“是,奴婢遵命。”
听到木玲应声,语兮便放下了这个话头。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梳理一下太后今日的现身。
太后是从密道回来的,从查芝箬的反应来看,她不光对来者身份意外,对那处打开的通道也是猝不及防。
如果是在王府,男人准备了地室,相应的有些密道也很寻常。可这是在宫里,景仁宫自太后被解救后就一直是查芝箬在居住,太后是不可能有机会秘密修建这样一条密道的。
那么说,这是早就存在的?
至于太后是什么时候知晓的,可能是她被监禁的时候,也可能是她后来无意发现。
为什么要这样低调回宫呢?因为知道近来宫里发生了变化,还是只是单纯的要见查芝箬?
会是要见心漪而被自己搅乱吗?那她也可以继续掩藏,没必要在自己面前现身啊?
当然,就算她不清楚自己的身世,光凭柴语兮这三个字也会引来她的愤恨和不满,加上查芝箬始终没能解决自己还往往处于下风,一时冲动也是说得过去的。
可是,她不怕自己告诉他吗?
还是说,她本就无意过多隐瞒,只是打了个时间差?但意义在哪儿呢?他们母子之间,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等等,分离了十四五年的母子,什么摩擦隔阂都没有,才奇怪吧?
这个认知虽最能让语兮接受,可一想到男人其实在跟自己的母亲“作对”,又让她有些说不出来的哀伤。
可以说,语兮没怎么体会过母爱,就连父爱,也被她冠以利益的目的。
即便她后来能理解这其中都有原因,但那种缺失,不是理解就能填补的。
“娘娘?娘娘?”木玲眼见远处来人,低低的唤了两声,可语兮却像完全没听到一般。她抬首再看逐渐靠近的两人,就见靠后的品铭冲她笑着摇了摇头。
祁轩在储秀殿处理政务时,就得到暗卫的禀报说语兮去了景仁宫。其实他也不是要监控语兮的去向,只是有些地方过于敏感,他不想她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又出什么意外。
从她所直奔的宫宇祁轩可以猜到她大约是去算账了。她没知会他便独自前往,显然她有一定的把握,那么给她一些时间处理,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只是这个时间比祁轩预估得要长,若非先后有敏璃和心漪的出入,他早就要去一探究竟了。
如今还没看到自己的女子正一步一步的靠近,她的易容已经解除,却有些无精打采,这才祁轩颇不满意她的收获。
语兮走着走着,就看到自己身前的路被一道柔和的光点亮,地上映出两道人影。在她意识到自己的容颜需要遮挡前,她的绿眸触上了一片漆黑,想也没想,诧异道,“你怎么在这儿?”
祁轩挑眉,觉得语兮此时的反应实在是有些迟钝。且不说自己一个皇帝在宫里走走本就甚为寻常,如今她刚回归,便想不到自己是有意来接?
不过祁轩到底没有拆穿,只是走近女子,轻声问了句,“你这幅样子过去,报仇了吗?”
语兮闻言,张了张口,将太后回宫的事儿压下,微微带起抹笑,“小试牛刀罢了,改日还要去会会才好。”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