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璃守在查芝箬的榻边,看着昏睡中还在胡乱抓着什么的母后,想起御医的诊断,心中既心疼又无奈。
他草草用过午膳后便来了景仁宫。因着御医已经离开,为了不惊动尚在休息的母后,他改道去了御医院亲自询问母后的情况。
御医说母后近来忧思过甚,心绪郁结,所以才会出现过激行为。虽开了安神汤药调养,但主要还是需要自身调节,改善心情。建议有空多去御花园走走,若他有空,多陪着说话也是好的。
敏璃不清楚母后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大的压力或太过凝重的心事,可她曾尝试过自杀,并且从那之后就开始不时的出现失控状况,实在让他很难不联想到一起。
算起来,那时的顽疾也突发得奇怪。母后如今确实是有被医治好,但她的情绪变化还是相当明显。
而且语兮给自己的药丸,究竟是针对的那个时候,还是只是以防万一?再就是今日被母后打断的语兮口中的那个“况且”,她原本是准备告诉自己什么呢?
查芝箬还没清醒,所以敏璃重新回了景仁宫。他守在她的榻边,将其他怀疑猜测都暂时放下,静心等候她的醒来。
饶是睡熟的查芝箬,也一样被心魔困扰。敏璃握着她的一只手,想表示自己的存在,想告诉她自己陪着她,但效果,似乎微乎其微。
时间仿佛过去了许久,直到敏璃都开始觉得疲累困倦,他忽然感觉双手包裹的那只手动了动。
查芝箬望着帷顶,眨了眨眼,好半晌才认出自己回到了景仁宫的寝殿。她一时有些混乱之前都发生过什么,而当她看到正一脸兴奋的望着自己的敏璃,记忆骤然扑面而来。
她猛地坐起身子,将凑过来的孩子用力拉到近前,“我怎么在这里?她呢,是不是死了?”
敏璃被突然的力道拉得几乎铺到榻上。他微微撑起身子,奈何查芝箬完全没有放松让他缓缓的意思。
听到母后焦急的提问,敏璃以为她是后怕了,以为她是镇定下来后,在害怕自己真的把语兮弄出了事儿。
他连忙回握紧母后的手,轻声安抚道,“没事了,母后。她没事,你......”
“她居然没死?”查芝箬急急打断敏璃的话,嗖然甩开他的手,“她怎么会没死?我都那么用力了,是不是,是不是他来了?是不是他救了她?告诉我,是不是他!”
“他又这么对我?他怎么能又这么对我!”
查芝箬的情绪再度开始失控,这让敏璃完全不知该怎么处理。
“我好不容易才把她逼走,我辛辛苦苦的扮演着最好的皇后。为什么?为什么她没有死,为什么她还会回来?为什么......他们还能在一起?”
看着母后由怒转痛的模样,敏璃打消了去外面喊人的念头。他小心翼翼的将手覆上抱着自己脑袋的母后的手上,轻轻开口,“没事了,没事了母后。璃儿在这儿,璃儿会陪着你的。”
“璃儿?璃儿!”
查芝箬好似听进去了敏璃的话,但下一句,就让他的心像是被丢进了冰窟一般。
“对,对!我还有璃儿,还有璃儿这个嫡长子!只要他当上了太子,成为皇帝,我还怕什么柴语兮,怕太后那个老毒妇。”
“一定要让璃儿成为太子!所有阻挡他成为太子的人,我都要清除掉,清除掉,清除掉!”
“我是皇后,我的儿子是太子。到时候看那个柴语兮还怎么在我面前嚣张,看太后还怎么挟制我!还有爹爹,爹爹,我都成为皇后了,为什么还不满意?为什么还要我,还要我......”
敏璃听着母后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他没想到她会如此执着于权利,如此想要超越语兮。
她像是把自己当成了她达到目的的一个道具,不是她的儿子,尽管她还将他称作她的儿子。
还有什么?皇祖母在挟制她,他的外公对已经坐上后位的母后不满意?
昨日皇祖母出现后的表现就与之前和蔼的模样大相径庭,可母后的父亲,怎么还会对自己的女儿不满意?
她都已经是皇后了,难道不是现阶段女子能达到的最高地位吗?怎么会?为什么?
敏璃忽然觉得自己一点儿都不了解自己的母后。尽管他自小从未离开过她,但母后的内心,他完全不知道真实情况竟会是这样的沉重压抑。
只是自己呢?自己做得还不够吗?就算还不够,那么现在就期望他成为太子,期望他日后继位,这种想法,对父皇就不是背叛吗?
为什么她不能像语兮一样劝自己慢下来呢?她怎么一定要这么急躁的催促自己努力?
自己不是任劳任怨的老牛,他是她的儿子,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啊!
“母后,璃儿对你来说,是什么?”敏璃握紧袖中的双手,盯着还在低声不知道说些什么的查芝箬,不死心的问了一句。
“璃儿?璃儿是我的儿子啊!没有他,我怎么能做太后呢?哈哈哈,太后,太后,我要做太后了......”
敏璃刚因为前半句而感动而愧疚的情绪,再度跌下了冰点。尽管他知道母后的状态眼下称不上正常,可谁来向他证明,这不是他母后的真心话?
母后情绪失常的诱因还有待查证,但今次这些话,他该怎样面对?怎么接受?又该怎么行动?
景仁宫内,一个总角稚子,独自陷入他人生中的第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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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兮偏头看向身边的男人,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绿眸微转,恶作剧的捏了捏他的手,“很紧张吗?”
祁轩的唇瓣动了动,没有说话,反是先将女子抱进怀里。他把头埋在她的肩窝里,半晌,才缓缓开口,“他们要是不喜欢我,是不是明日就跟着慕容渊回去了?”
“要听实话吗?”
“你说。”
“不管他们喜不喜欢你,明天都不会跟阿渊回去。”语兮安抚的拍拍男人圈在她腰间的手,“苏苏沫沫从会走路起就没消停过。如今能出这么远一回门,没玩够是不可能愿意走的。”
祁轩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又问,“就算他们还在京城,应该也不想再见到自己不喜欢的人吧?”
语兮憋笑着转过身,手指点了点男人的胸口,“你之前的自信都到哪里去了?小心去了被苏苏沫沫笑话。”
“你忘了当初嫣儿第一次喊你爹爹时的情景了吗?她出生之后我明明都没让她见过你,可她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没挪开过视线。”
“我教了她那么久喊娘亲,结果她居然先喊了你,而且还是和你头回见的时候。”语兮轻声哼了哼,眯眸看着眼前的男人,“不如再让我见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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