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女生小说 > 一生一念:秋语燕然 > 第四十八章 盅引深谈
    时间卡得刚刚好。

    正当祁轩陪着太后用完晚膳,将将漱过口擦了嘴,夏禾便提着一件食盒跨入了殿内。

    有宫人已得令开始收拾碗碟,空出来的位置,就被夏禾呈上了食盒内的两只小盅。

    因着奉在了祁轩和太后的手边,很容易就能感觉到小盅散发出来的温度。盅顶的小孔冒着飘摇的热气,显然是刚刚制好就送了过来。

    空气里能闻见浅浅的奶香味,在不乏油腥的晚膳之后,有种安抚镇定的滋味。

    夏禾将需要使用的小勺架在盅边,向祁轩和太后颔首一礼,便提着食盒退下了。

    桌边的两人都心知肚明这是谁的手笔,但态度却截然不同。

    祁轩看看有意偏首不看桌上之物的太后,笑了笑,“母后不尝尝吗?”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祁轩却也不在意。毕竟这种情况他早有准备,更知道接受这件事,只能慢慢来。

    至少太后看在他的情面上没有直接将东西拒之门外或就此掀翻,她还能留在这儿没离开,自己当然不能太得寸进尺。

    祁轩径自主动的将小盅又朝自己身前挪了挪。他避开尚有些灼人的热气,轻轻揭开盅盖,一阵浓淡适宜的香甜气息便散了开来。

    小盅里的美味瞧上去有些像鸡蛋羹,可颜色上明显有差别。男人凑近嗅了嗅,随即执起小勺舀上一些,就发觉这并非如鸡蛋羹那般切面光滑,反有种粘稠的触感。

    送进嘴里,会想到甜糊汤的滋味,但里面的奶味儿很足,大抵还用了不少羊奶做底。

    祁轩无法儿定义这份小点究竟是基于哪些材料制成,他只知道他喜欢这样吃食。尽管是头一回尝到,尽管就是样不能当主食的点心,他却觉得很满足,能轻易削减饭后肠胃的负担。

    男人很快用掉了大半,注意到身边的太后并不为所动,他放下汤匙,微微侧身,“母后尝一点吧?味道不错,还能抵消晚膳的油腻,对身体好。”

    “不必了,皇帝用完就回去吧,哀家乏了。”太后说着,抬了抬手,就欲吩咐婢女将她从此推离。

    “她会些医术,懂得食疗,送这点心过来,自然也是希望儿臣和母后能用餐愉快。”祁轩伸手按住太后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就算您不喜欢她,也没必要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太后听到这儿,轻轻哼了一声,“哀家若早些西去,她不是更高兴吗?”

    “母后。”祁轩无奈的叹了口气,“您给她一个机会试试就不行吗?您也许放不下那些往事,儿臣也保证不了她真的全部放下了,可她愿意试一试,您为什么就不肯呢?”

    “因为这不过都是她讨好你的手段,是用来蒙蔽你判断的诡计。”太后蓦然回首,望着自己儿子的那双黑眸,有些愤恨他怎么就陷得那么深?相信得那般盲目?

    “母后,您误会她了。”

    “误会?”太后稍稍转过身子,神情带着明显的不忿,“你敢说查家败了之后,你不会竭尽全力的将她扶上后位?”

    “她现在是没有背景缺乏羽翼,但这不代表她日后不会去接触培养。还有哀家的孙儿,你预备让璃儿今后在宫中如何自处?她若是再为你生个一儿半女,你还会把璃儿放在心上吗?”

    早就看出皇帝和太后有话要谈的品铭已在前一刻招手让殿中伺候的诸人都退了出去。太后的婢女虽有担忧,却到底没有留下。

    整个主殿只剩太后那句质问的尾音在回荡,气氛也无形中变得紧张起来,可男人的反应并没如想象中那般激烈的替她争辩。

    太后吸了口气,忽略皇帝此刻的沉静,“你在各宫种上子息花,鲜少留恋后宫,不都是因为她吗?她当初没给你留下一个儿子,你就还能重视璃儿。”

    “那之后呢?你会在桐鹫宫也种上子息花,让她再不能有孕,让她只能将璃儿当作亲生子来对待吗?你做得到吗?”

    祁轩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等了等。等太后的气息平稳了些,他忽然提问道,“母后您觉得,儿子夺取皇位,就只是为了让自己坐到这个位子上吗?”

    祁轩放开原本覆在太后手上的手,身子稍稍坐直,“儿子当初想要皇位,很大一定程度上都是为了给我们珩王府报仇。但是真的离开京城深入军营以后,现实才是儿子更为坚定的动力。”

    “儿子知晓家破人亡是个什么滋味,所以不希望有更多的孩子同自己一样,因为战乱,因为贼寇暴动,因为官府的不作为,而落得那般境地。”

    “一个人的力量太渺小,只有成为至高的王者,才有可能改变这些原本无能为力插手,或是仅仅只能治标不治本的国情现实。”

    男人的眸子很亮,坚毅的侧脸让太后想起了当年书房中那个人的模样。

    “仅靠儿子这一代,未必能完全的实现这一理想。那么儿子又怎么会将皇位交给一个碌碌无为的继承人?”祁轩握紧的拳搁放在桌边,目光炯炯的望着对面的太后。

    太后触上那道视线,心头一跳,却还是不肯松口,“那是你的想法,她未必不会......”

    “她不会。”知道自己这样的打断会令太后不满,祁轩忙又补了一句,“如果您愿意去了解她,就知道她不会。”

    太后哼了一声,似乎是觉得与男人争辩没什么意义。

    各执己见的两人又坐了片刻,祁轩叹了口气,有些放弃一般,“母后,您有没有想过,她这么做不光是为了儿臣,为了她自己,还为了您?”

    “她的亲人都已经不在。在她了解身世之前,她以为母亲因她难产而死,父亲叛国,全族被灭。而知晓身世后,没有相认的过程,只剩爹娘不在的现实。”

    “如果她不回来,未必没有一个家愿意接纳她。而她回来了,跟了儿臣,就必须揭开这些伤疤,无从逃避。”

    “她不想我们母子因她生分,所以她一直在努力和您打好关系。”

    “您觉得区区两个多月的坚持不算什么,那么这后宫里,还有谁像她这样对待过您?”

    “她的人生里几乎没出现过长辈的关爱,无知和保护,让她被动的失去了这些。”

    “因为选择儿子,她只能从您这儿获得弥补。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身份的人能给她了。”

    “而您,难道不需要一份纯粹的,不含任何互相利用的母女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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