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璃嚼着新鲜烤好的兔肉，只觉得今日的经历足以让他铭记一生。
从早到晚的一切，都在不断的超出他的预料，而接下来马上，就会有一个更加别样的收尾。
他压着时间前往储秀殿，并非那样做就更有把握祁轩能答应他的请求。他早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被允准，几乎是他只敢抱有希望的一件事儿。
可没想到最后，不仅实现，而且过程真实深刻。
敏璃曾有过一瞬怀疑这都是布置好的一切，因为这其中的铺垫太过妥当，执行力如此之高，实在不像应对突发状况的表现。
但反过来想一想，语兮的反应，品铭的反应，那间酒馆，那对夫妇......
面对查家，搜寻到的实证怕也只多不少。敏璃对这其中的存疑早便渐渐减弱，那么还为他设计这么大一个局来换他决绝的放弃，真的有必要吗？
敏璃想，大抵是不需要的。
民愤已起，皇帝若一意孤行的要放过查家，势必会失去百姓的拥戴，朝臣的辅佐。
换句话说，敏璃愿不愿意接受，都必须接受，只能选择接受。
只是这样的过程，可以减缓他心里的负担，可以让他明白有些选择，错了就是错了，一定会为此付出代价，而有些路，走岔了，就未必还有回头的机会。
林中的篝火在愈渐加深的夜色里越来越灼亮，周围似乎变得很静，但那其实是在跟心跳对比。
祁轩递了块儿干净的丝绢给敏璃擦手，又从包袱里摸出其实基本没动的皮水袋仰头畅饮。待敏璃收拾停当，同样递了过去，“吃得习惯吗？”
敏璃叠好沾了嘴角和十指油污的丝绢，接过水袋咽了一口，“爹爹的手艺很好。”
祁轩闻言笑笑，没再多谈。
火光在两双黑眸中闪耀，就这么过了一会儿，一道黑影骤然降落在两人面前。
敏璃抬眸看着那道人影，比黄昏时亲见祁轩下达指令时要淡定了许多。倒不是敏璃没想过会有人在周围护卫他们的安全，只是一路他们都在自食其力，还以为会维持到回宫的。
不过让敏璃略感意外的是，明明都动用这些人来寻找那个裴苑了，祁轩却没把生火打猎准备吃食的工作交予他们。
祁轩拿过敏璃手里的水袋，将包袱收了收站起身来。他抖了抖衣袖，扫了眼袖口已然有些发黑的血迹，转而牵起同样起身的敏璃，“把附近包围起来。带路。”
黑影抱拳一拱手，在祁轩抱起敏璃的同时，接过他手中的包袱，把地上的篝火踩灭。
暗卫探得的地点在田地的最深处，小院并不与农田相连，却拥有全盘掌控的地理优势。
二层的小楼灯火明亮，比起早早入眠的农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赶来的祁轩在一定距离之外停步，稍稍偏头，黑影已然开口，“目标在二楼的房间，一共三人。院中没有守备，只有两个守门的。”
祁轩点点头，刚要开始部署，怀里的敏璃忽然轻咳一声，“待会儿，能不能由我来发问？”
男人挑眉转眸，对视片刻，将敏璃换了个手，“那你打算怎么启幕？是悄无声息的潜入，还是明目张胆的走进去？”
敏璃揽住祁轩脖颈的手微微曲起，他抿了抿唇，“我想先静后动。”
祁轩勾唇笑笑，右手朝他们身侧的黑影抬了抬，后者立即颔首退下。
男人没有停顿，就那样抱着敏璃缓缓朝小院走去。
敏璃微微瞪大了眼，这可和他刚刚的意思大相径庭。
他正要出言提醒祁轩如此会暴露，会招来对方的警觉，结果黑眸才要转过，眼梢就感觉有黑影闪过。再看过去，就见院门外的两个守卫被两道黑影从身后敲晕，无声的被他们放倒在地。
敏璃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但很快，他就告诉自己要放松下来。
注意到颈后变化的祁轩弯了弯唇角。他带着敏璃直入院中，站在小楼之前，然后轻巧的跃上二楼。他把敏璃放下，带着他挪到查探好方位的房间跟前，接着蹲身隐藏在阴影之下。
屋内的动静和对话于祁轩来说还算清楚，但考虑到敏璃，他还是在外观察了一下环境，而后旋身将最近的一页虚掩的木窗轻声推开。
敏璃只觉原本模糊的声音顿时在耳边清晰起来。他看看返回身侧的祁轩，见他一脸闲散的靠墙坐下，考虑片刻，还是决定继续半蹲在原地留心听那屋内的响动。
“这么点儿碎银，还不够去城里买回姑娘。啧，查家一出事儿，这租子都不好收了。”
“明儿再去试试，我就不信那些刁民还没点压箱底儿的！”
“那还能有几十两银子？这收成的季节还没到，比起租子，那才是大头。”
“现在收了也不值钱，有什么办法？地契都在查家那儿，咱又不能拿去变卖了。”
“啧，查家查家，真会挡咱的财路！诶，今儿个老莫家不是没收上嘛？听他房里那动静，说不定藏了不少。我就是没闯进去，要不然打他一顿，看他......”
“诶诶诶，你以为还是以前呢，出了事儿有查家摆平？不是告诉过你不能再......”
“你还好意思说我？要不是你，老莫家那小子......”
“都给我闭嘴！”
随着一声什么东西被猛地砸在桌上的巨响传来，一直进行着的双人对话突然被第三道声音打断。
敏璃正为找到了罪魁而激动愤怒，突发的变故就迅速让他从中抽离，心里的情绪依旧强烈，但他选择闭了闭眼，继续认真的听着墙角。
祁轩的眸底划过一丝玩味，悄悄收回正欲提醒敏璃的手，注意力也大部分转回屋内。
“还嫌事儿不够乱是不是！”最后出声的男人再度开口，“不知道查家是因为什么败的吗！”
他吸了口气，似乎闷了口酒，“那事儿要不是他自己意外踩空，都推到你俩头上，我们还能跟这儿坐着吗！”
屋内没有人回应，男人的话还在继续，“都给我想点实际的！”拔高的音调显示着主人的烦躁，间或还伴有摔东西的响动。
祁轩和敏璃所处的墙后也传来一次巨响和震动。男人皱起眉，侧首看去，孩子亦然。
“明儿以提高租金的名义再去试试。那群人只会种地，没了地他们活不下去。”
“大哥，那我们......”
“我都教你们怎么做了，还赖在我这儿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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