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霜看着撕开她裤腿仔细查看伤口的男人,耳边还回荡着他那句“你别怕,会没事儿的”。
虽然这句话和记忆中的那句有些出入,可大体的情景内容都是相似的。以至于在染霜眼里,两个男人的身影始终在重叠又拉开,让她都快忽略了那小腿逐渐失去知觉的现实。
青蛇的利牙刺入的深度不一,一侧因为接近腿前骨只留下了初初能冒出血珠的小洞,而另一侧明显就深入了。
不知是毒性被药丸压制了还是那条青蛇并无毒性,从外观看,伤口除了有些深,并没有其他引人注目的发紫变乌现象。
钟鸣皱了皱眉,用指腹稍作按压,同时仰首看向一直未发一语的染霜,“你现在什么感觉?觉得疼还是麻?”
男人带有薄茧的指尖触及肌肤,不仅引得染霜回神,更叫她莫名一阵战栗。
来不及思考他的碰触为何会引起自己这般的反应,染霜垂下眸,将注意力集中到小腿上,“麻,不太有知觉,感觉不出来痛。”
钟鸣闻言,迅速在心中做了决断,紧声交代一句,就俯下了身子,“我帮你把毒吸出来,可能会疼,忍着点。”
不等染霜同意阻拦,男人温热的唇便包裹了她的伤口。
她撑在身侧的手刚要前探去推人,受伤处就突然传来一股强有力的吸力。她甚至感觉得出自己的血液在往外涌,充满他的口腔,带着腥苦的味道。
染霜不是被娇惯出来的大小姐,从前独自在外时,各种小伤也受过不少。随着她自身修习的成长,这种情况更是越发的少。而她从没料想过,好容易失手的一次,还有一个人会这样帮她。
明明他们不是一路人,即便不好撒手不管,亲自做到这份儿上,也已足够难得。
钟鸣偏头朝旁侧吐了口污血,手下用力挤压,见伤口冒出的血依旧不够鲜艳,紧接着又俯身而下。
倘若青蛇无毒,女子不会感觉到多于痛感的麻意。况且身处一座京中守备森严的王府,有野蛇出没基本就是个笑话,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故意为之。
而既是故意,又怎会选用一条只能唬人,却造不成实际伤害的无毒蛇?
伤口附近的肌肉因为不断的吸吮开始找回本来的知觉,染霜控制不住的颤了下,钟鸣便斜眸朝她望了眼。视线对上的瞬间,两人都略有尴尬的朝旁移开。
总觉得这种状态这种姿势,越是无声的交流越透着诡异。
男人唇上的动作一顿,突然被莫名呛到,忙侧开身子朝旁咳了起来。
若非深知前情,半蹲在石凳边的男人活脱脱就是一副受了重伤,控制不住在咳血的模样。
可纵使知道他喷出的血是来自自己,已然重新掌控思绪的染霜亦开始担心他会不会因为要替她吸出毒血,而连带着也受蛇毒侵染。
染霜垂眸扫了眼小腿上的伤口,身子前倾,抬手抵住捋顺了呼吸就要再度压上的钟鸣,“你别弄了。血色已经基本恢复正常,你还是先漱漱口吧!”
钟鸣听闻,托着女子小腿的手稍稍收回。然而两种温度的肌肤还没彻底分开,不知为什么,他的手突然发力,头也再度伏低。
“诶?嘶......”染霜有些猝不及防,对疼痛的忍耐一时也泄露的音色。她按在男人肩上的手下意识用力,眉头微皱,才要再言,那人却已然抽离开去。
钟鸣朝旁啐了一口,随意的用手背擦去唇边的血迹,视线则始终停在女子并排对称的四个伤口上。
他用手再度将形成的血珠挤破,确认再流出的都是鲜红血液,这才收手起身。刚要说话,突觉眼前一黑,人也摇晃了一下。
染霜随着男人的动作上移视线,道谢的话还没出口,就见他身形微晃,连忙抬手拉住,语气不由染上忧虑,“你怎么样?是因为蛇毒吗?”
钟鸣扶额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的同时,也是在整理思绪。
他垂首转眸,察觉到女子的手还没收回,触上她眼眸的那刻忽而心头一跳,随即稍稍别开脸,“你暂时不便挪动,我送你回屋吧。”
染霜在钟鸣偏脸的同时也意识到自己还保持着拉拽他的姿势,连忙就松了手。耳听他接下来的发言,想他自己还没漱口处理,摇头婉拒道,“不了,我没事了,你还是先......”
钟鸣也说不准那一瞬间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好像就是觉得她的推辞有些刺耳,不想再听,索性没顾她的选择,直接将人打横抱起,阔步送入屋内。
说起来,这间院落的收拾整理都并未经过钟鸣的手,加之寻常难有指令来此处,即便过来,也是因为语兮在此,是以他顶多是在院中有停留,对房中布局,可以说完全没概念。
跨过门槛,钟鸣左右扫视了一眼,辨清床榻的所在,继而朝那处走去。虽说伤口的应急处理该是妥帖有效的,但为免残毒随血液流通继续肆意,暂时减少活动,不促进其循环仍是上策。
心知男人的应对并没有错,染霜压下心底那点儿不习惯,抿唇虚攥着男人肩上的衣料,及至被放上榻,这才轻声开口道,“谢谢。”
钟鸣闭眸忍过又一阵不太强烈的眩晕,耳听女子声音,直起身转回桌边,“我会请大夫过来再给你瞧瞧,厨房那边也会让准备些解毒的膳食,这两天你就不要出去走动了。”
男人说着,兀自灌了杯冷茶转到廊外去漱口。待他返回,沾了茶水的嘴唇已洗去污血的痕迹,可染霜还是觉得,他的气色不比之前。
没经过什么思想斗争,她立即回身在榻上摸索,很快找出一支特制的竹管,掰开一头的塞口,倒出一粒什么,然后握在手心抬眸道,“你能也给我倒一杯吗?”
刚放下茶盏的钟鸣闻言转眸,继而又取了一只倒扣的茶杯,倒上凉茶,迈步给侧靠在榻上的女子送去。
染霜佯装身子不太得力,男人没多怀疑的半弯下腰,虽没有用手扶住她的脊背,但迁就的意味很明显。她敛下会泄露情绪的眼,左手抬起,却擦过杯盏继续向上。
钟鸣不意有此变故,正要抽身后仰避开,突觉嘴唇被什么东西压住,下一瞬,还未及咬紧的牙口就被某物钻入,接着便是不太滑顺的触感自唇瓣传来。
“你救了我,我自不会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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