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嘉元年,某个闷热的夏夜。
窗页半开,黑暗里隐约有把扇子在偶尔无声的摇动。扇子的主人阖眸坐在桌边,长发松松挽起,木簪不艳,让她更加轻易的融入了墨色。
勾勒扇面的某根金色丝线在晃动中显了形,奈何不过一闪而过,照不亮女子的脸,也透不出她的情绪。
不知又过了多久,屋外传来些许响动。女子撇开团扇,在黑暗中分外熟练的点上烛火,再转首,一道人影就推门进了来。
男人没多意外房中有人,挥袖将门掩上,神态间终是有了些微放松。
他缓步到桌边坐下,原本被黑暗笼罩的桌面如今被烛光照亮,视线无波,一面执碗就饮,一边将自己的手腕递到早已准备好的腕枕上。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其间的互动却并无停顿。
片刻后,女子从男人的腕上收回手,什么也没交代,就起身颔首行了一礼。刚准备就此告辞,男人微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有酒吗?”
沉默半晌,女子迈步打开房门,“有。”
虽说男人并没有要求女子相陪,但单只酒杯被放上桌后,女子还是坐了下来。
男人挑眉抬眼将女子一扫,伸手自斟一杯,仰头一饮而尽后,轻哼一声,“怎么?你已经不需要交差了。”
“你今晚饮的酒不少了。”
“可我还没醉。”
女子垂眼看着男人再满上一杯,停了停,终是开口,“醉了才睡得着?”
男人举杯的手因言顿住,可没过一会儿,那杯酒到底是入了腹。
女子轻轻吸了口气,在男人执起第五杯的那刻,嗓音清凉的逼迫,“她已经辞世了。”
“我知道。”
“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我不能死,难道酒都不能喝了吗!”男人的脾气骤起,本还捏在手中的酒杯也应声被他砸了出去。
女子的眉动了动,视线与男人的撞上,却没有退让的意思。
男人的胸膛因情绪而不断起伏,被烛光照亮的眼瞳里有一股狠意,可更深处的地方,还有一种不愿为人所知的心殇。
而这份儿伤痛,女子是少有的知情人。
气氛就这样僵持了好半晌,双方都没再开口,而之前的表态猜测,也无人否认。
直到烛火轻爆,夜天亮起一道闪电,女子忽然抬手扣住酒壶,仰头就着壶嘴不作接触的饮下近半,继而归位起身,“喝完这些就早点休息吧。”
男人没去看女子的背影,伸手挑开酒壶盖儿,带着情绪的急急将酒往口里灌着,即使溢出,即便湿了衣襟,也执拗的不肯停下。
屋内屋外除了隐隐的滚雷再无声响,小院的夜,终究是来了。
翌日晚夜,男人推开房门,连月来最熟悉的那副画面就又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的脚步停了停,似在衡量,可到最后,还是迈步入内,将门好好合上。
男人经过桌边,瞥了眼桌上的药碗,没做停留,直接就向内去到了床榻边。他扯开外衫抛置一旁,胡乱的踢了鞋,转而仰倒在榻上,闭上眼,半点儿同女子说话的意思都没有。
桌边的身影始终没动,男人的忽视仿佛根本没引起她的不满。
有呼吸在变沉,然女子清楚,榻上的那人不会就此陷入沉睡。
她伸指试了试药碗的余温,继而起身,行至榻边蹲下,刚要探上男人的腕脉,对方就迅速将手抽了回去。
“你的任务已经完成,还赖在这儿干什么!”
女子顺势在脚榻上坐下,抬眸看向男人的眼,片刻后轻声开口,“你怎么知道我的任务已经完成?”
“她已经不在了,你再跟着我又有什么意义?”男人霍然坐起身,在榻上盘起双腿,依旧没有让女子诊脉的打算。
女子侧身仰头望着男人那双狭长的凤眸,好一会儿,才低声反问了一句,“所以‘燕明霍’这个名字,你是终于放下了吗?”
明霍沉默不语,完全不想和眼前的女子讨论这个问题。
男人的反应可算是在预料之中,女子没多坚持,只是伸出左手,一如往常,“我需要确认你的脉象。”
明霍注视着女子的眼,凤眸不自觉的眯了眯,“你日日过来确认,好让我没法儿解开跟他的同命相连对吗?”
“你认为是这样?”
“难道不是?”
女子轻轻笑了笑,“你知道不是。”她说着顿了顿,“国丧礼至今你有过多少次心绞,而这其中,又有多少次是你被动承受?”
话不必说得太透,何况这也不是女子此行的目的。见男人不再开口,她将手再度伸出,“你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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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看完,就都能早点歇息。”
明霍没有动,片刻后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为了保住我的命,你们还真的煞费苦心。”
女子对这句话不置可否,依旧伸着右手,静候男人将手腕主动送上来。
明霍深吸口气,缓缓吐出后,指尖微微动了动。他抬眸看向回身的女子,到底是问了一句,“什么时候你才会离开?”
“至少我不会害你。”那么什么时候,你又何必如此在意。
“所以你还是盟友了?”明霍轻声笑了笑,靠上床栏,用手遮住自己的眼,“桑凝,她不是你的主子,我又怎么相信你绝不会害我?”
“那我又有什么理由一定要害你?”
桑凝撑身从脚榻上起来,考虑片刻,还是在床沿处落了座,“你与我无怨无仇,他亦与我无恩无赏。我的确没必要帮你,可要做相反的事,你能给我个理由吗?”
女子无声的笑笑,第三次抬了抬手,而这一回,男人终于配合。
脉象没有纰漏,桑凝的诊断自然也很快结束。
明霍弓腿继续坐在床边,他没有睡意,女子的走动就显得越发牵绊心神。
烛光下的凤眸略转,明霍看着立在桌边的背影,嗓音如沉水,“那东西我喝了这么久,究竟有什么用?”
桑凝端起已然凉透的药碗,转身间答道,“等你不用喝了,我自是不会多浪费药材。”
“需要多久?”
“不会太久了。”
“然后你就离开?”
桑凝这次没有马上接话,要向屋外走去的脚步略顿,回身,继而开口,“你想要一个怎样的答案?”
明霍别开眼,并不直面女子的目光。
她的话提醒了他,自己其实,是有些怕被“抛弃”的吧?
儿时被母亲抛弃,后来爱上她,她却选了他。
母亲对父亲绝望,将他当作工具,虚情假意的说是为了他好。而她她,明霍低低笑笑,她至少,给了他一个可期的未来,只是他自己执意的将它过得辛苦。
未得回应,桑凝再度启步。身后,男人的声音悠淡入耳,“我已经接触上方盟主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一生一念:秋语燕然》,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showContent("299318","73723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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