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苏?流苏是谁啊?”杨非凡茫然地望向裴羽,他们两个坐在神原身边,照看着他们的房东。不曾想到会听见房东的梦话,触碰到他内心的小秘密。
“流苏,应该是他暗恋的对象吧。”裴羽摸着下巴思考。神原在很多事情上获得了成功,但他不认为天才能够避免在爱情上的失败。况且裴羽认为,神原这一类人往往会在爱情上遭受巨大的失败。所以从这一方面来说,造物主还是很公平的。
裴羽和神原成为朋友,是很奇特的,他们本应该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裴羽不喜欢和衣着光鲜的孩子玩耍,是因为他们的父母。当他和他们玩耍时,那些父母会说,别玩了,衣服都弄的脏兮兮的;他们会在他和他们的孩子玩累后,送来好吃好喝的,随便把他们的慈爱分给他一部分,然后再关怀地问道:“你的父母呢?”
“我没有父母,我是孤儿。”裴羽想要大声地回答,可到了嘴边就成了“他们在外面,每个月都会给我写信。”
在裴羽眼中,神原就是有父母的衣着光鲜的孩子。
神原完完全全是外交大臣抚养长大的,他不让任何人插手这个无人关爱的孩子。在严厉的外交大臣教导下的孩子,他的性格该是多么的孤僻和严肃。可是,和神原接触过的人,都会说,他是一个温柔的男人。
才华横溢,容貌英俊,是女孩们心中的理想伴侣。丝毫没有遗传到外交大臣的严肃暴虐,师徒是两个极端面。
但他不小心看见了神原的脆弱,神原因为一个大人的一句话而蹲在角落里哭泣。因为被宣判了有限性而哭泣,他的一生从此有了限制。
裴羽的脆弱的是情感方面的缺失,而神原的脆弱则是力量方面的弱小。
于是他邀请神原去喝酒。
在斯泰因餐厅,神原变得兴奋起来。原本他只是脸上挂着生硬的微笑,但当他看见餐厅内昏暗的环境后,就变成了掌握一切的自信和放纵,甚至连他行走的姿势都显得格外随性。
“他是我的朋友。”
神原被拉到老板面前,他听到裴羽这么向老板介绍自己。对话的两个人像一对老友,都开心地看着对方。
“什么朋友?”
“挚友!”
“那么我请他喝一杯酒。”
神原从未喝过酒,所以他不知道老板递给他的是什么酒。他看见老板一脸微笑,裴羽一声不吭,挂着怂恿的笑。
这两个人在想什么?他们好像达成了一种默契。
神原第一次喝酒,就留在了那个小小的酒馆里。
“如果当时我不喝呢?”神原问,他在杨非凡和裴羽闲聊时醒来,作为一位病人,这嘈杂的环境不适合他修养。
“我可没想过你会不喝。”
“如果我坚持不喝呢?”
“那他会一直举着酒杯。”
“我是说你的想法。”
“我?我没什么想法。我觉得你肯定会喝,根本没有去想你不喝的情况。而且,你也没有给我去想的时间啊,你毫不犹豫地就喝了。”裴羽摊开双手,表示无奈。
神原长呼一口气,他忘了当时的想法了,可能是一种无法言明的信任吧。裴羽具有良好的信用,在任何时代任何人面前都是值得重视的优点。
“你醒了,快告诉我,你是怎么搞成这样的吧。”裴羽站起身,神情严肃。他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一个简单的押送黄金任务,竟使得神原身受重伤,差点死在异地。
“就是一个强大的怪物,它有一双像鳄鱼的大脚,这是它危险的标志。它也有鲨鱼巨齿,用那些锋利的牙齿咀嚼秘银和银矿石,但没有用它来撕咬我。”神原回忆明亮空间内的战斗,那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他惨败。但他却活着回来了,这令他感到难以置信。
“我是怎么活着出来的?”
“杨非凡说,他冲进那个空间后,里面什么也没有。于是他就扛着你离开那里,原路返回。”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裴羽想起了什么,补充说:“还有,波托西的卫士——戴尔波伊,试图发起叛乱做白银时代的主人,被政府抢先一步镇压处死,政府认为你们遇到的危险也是他设计的。”
神原望向水晶吊灯,脑海中没有戴尔波伊这个名字的形象,他去波托西的银矿视察时,根本没有见到戴尔波伊这个人。
“还好白银时代的政府有一群精明的人,不然我们这懵懂无知,还没体验人间欢乐的杨非凡小朋友,就得和我们的美好世界告别了。”裴羽摇晃着脑袋,取笑杨非凡。他一直板着一张苦脸,令裴羽很不舒服。
杨非凡听见后,转过头怒视裴羽,却说不出反驳裴羽的话,他也觉得刚刚担心过头了,神原师兄看着没有大碍。
“你呢?有什么收获吗?”神原问。
“啊?”裴羽表示没听清。
“你享受什么人间欢乐了?”神原在维护杨非凡。
“我的收获嘛——”裴羽听出来了,神原在维护杨非凡。
“说实话,这件事在我看来非常无聊,不过置身其中的人都赌上了性命,他们必须全力以赴。”裴羽后仰躺在沙发上,摇晃脑袋,想起了参与这场争夺帝政时代最高权力的那些失败者们,不禁感慨一句:“不过没什么用。”
“当然,这件事已经成定局了,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为历史,我就当提前讲给你们听又没有什么关系。”
一听到裴羽愿意说他去帝政时代办的事情了,杨非凡立刻伸长了脖子,认认真真地听接下来的话。
“简单来说就是,王族的一位王子趁着帝国的储君不在皇帝的身边,联合一些势力发动了政变,将皇帝囚禁了。并且设下计谋,将帝国储君引诱回来杀死。但可惜的是,支持这位王子的势力中,有很多是虚情假意的,他们将计谋泄露给储君,作为他们忠诚的证明。然后,这个无知的王子就和他那单薄的势力一起为他们的野心殉葬啦。”
裴羽简简单单地用几句话概括了在帝政时代发生的事,杨非凡没有切身经历,他在脑海中回想着这几句话,试图描绘出一些画面帮助他理解。
“你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呢?”神原的表情就像不起波澜的水面,配合他那淡漠的语气让裴羽感到不舒服,好像他也参与这种血腥的事件中呢。
“嗯?角色?这是游戏吗?”杨非凡一脸茫然。
“他是问我在这件事里做了些什么。”裴羽一巴掌把杨非凡的脸推到一边,免得他挡住神原的耳朵,致使他听不见自己的话,“我什么都没做,这可要感谢你的好师傅了,派我到帝政时代,竟然只是让我护送储君,一到帝政时代我就再也没接到要做任何事情的通知了。不得不说,这一次,那个板着脸的老家伙,倒是给了我一个蛮不错的差事。”裴羽悠哉悠哉地说道,这一次外交大臣给他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免费让他到帝政时代旅行,又有美好的事情发生,是一次不错的经历。
如果能和樱兰好好地道别,就好了。裴羽心里想着,他去找樱兰,却没有见到的场景。
“回家了?”裴羽毫不掩饰自己的吃惊,“你在骗我吧?”
“没有啊,她就是回家了。”女人有点不高兴,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在乐园里向一个女人打听另一个女人,她一脸嫌弃地甩开裴羽的手,说:“会不会玩啊?早说想要的是她,还来找老娘干什么!”
“可是——”裴羽皱着眉头,眼睛往上看回想了一会儿,确认之后说:“我记得她说她没有家人。”
“也许是你听错了?也许是那种不容易想起的远房亲戚呢?”女人明显有些不耐烦了,干脆实话实说:“乐园是进来容易出去难,她能回家,让大家都吃了一惊,没想到她偷偷攒了那么多钱。哦,对了,你的运气不好,其实你今天本可以见到她的,只是几天前有位出手很大方的男人,出高价买了她一晚,不然她还要在这里呆上不短的一段时间才能攒足出去的钱。”
女人脸上有些羡慕,这样的贵人,自己为什么就是遇不到呢?
“这样啊。”裴羽其实还想问,她还会不会回来?可是他又在心里暗骂自己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这里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她离开这里是最好不过了。只是,心里有一丝难过,大概是因为再也见不到她了吧。
一个很有趣,很奇特的风尘女子。裴羽叹了口气。
“你遇到了难过的事情?”杨非凡关切地询问,换来了裴羽的故意显摆。
他说:“我以为风尘女子中有绝美容貌,让人忍不住和她共度良宵、一起醒来的女人,只是好色的淫徒编造出的假象,但在那里,看到那样的女子出现在我面前,真正地知道了我以前是多么的幼稚,不懂得世事奇妙。”
“哦?她也愿意为你生孩子?”神原展露了他少有的刻薄,但他认为这没错,因为此刻的裴羽无比讨厌。
裴羽似乎没听出神原的嘲弄,他抬头闭眼,仿佛陷入了幻想中。
“其实在我这个年纪,娶妻生子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每天可以睡在柔软的大床上,抱着温润的美人身体,闻着她那散发着独特香气的头发,看着她醒来,亲一下她的小嘴。想一想真的是很舒服很具有诱惑力的一件事。”
“可是我知道她是哪一种女孩,娶了她就娶了她的一切。”杨非凡可能不明白裴羽的话,但神原知道他指的是谁,母亲是第一公民的希西莲娅。
“可是我只爱她,只想要她。”裴羽说,他透露了自己的心声。
“那么费拉拉就能满足你自私的要求?”
杨非凡眯着眼,他看着针锋相对的两人,觉察到气氛的变化。适时响起的敲门声成了他的救命稻草,他立刻跳起来。
“我去开门。”
敲门的是一位中年人,他礼貌地向杨非凡点头示意。杨非凡刚要开口询问他是谁,就被身后的裴羽抢了先。
“叔叔您好,我们是神原的同学。”裴羽拉着杨非凡往门外走,嘴里说着:“叔叔您请,我们先出去了。”
神原斜视一眼衣着干练的中年人,和他愈加相似的面孔,一身全黑的职业装,上身挺直的坐姿,无处不透露着一名建筑工程师的严谨和专注。他的财富无人能比,却不影响他日以继夜地工作,对建筑的热情甚至超越了家庭。
“你的身体还好吗?”哈希姆·墨流露出父亲的关切,沉迷于工作的他差点失去了孩子。
“死不了。”神原的语气冷淡,这不是他和长辈们说话的风格。
他的父亲为了让他受到良好的教育,在上流社会中立足生活,并成为亮眼的新星,将他交给了外交大臣。
虽然他知道父亲是出于对他前途的考虑,可他还是会想,如果给他选择的机会,他愿意和家人生活在一起。
他的心智已经成熟,在爱的呵护下成长,并且通过自身努力获得一切,他会快乐。那是自己获得,而非别人赐予。
只是他身旁的这个中年人,给他规划了一个高起点的道路,却不知道,他已经被宣判了有限性,他这一生的成就都不会太高!
“原。”哈希姆·墨亲昵地叫着他的孩子,希望能拉近他们的距离:“你师傅——”
“我令他失望了,他一定很失望!我是个废物!”神原神情激动,他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
他想要击破那层有限性,但白银时代的机会,他的师傅为他争取的机会,他没有抓住。面对那头长着鳄鱼脚的怪兽时,他明知道双方实力悬殊,却不顾一切地往明亮空间内冲,就是想凭他的努力获得那么一丝机会。
师傅给了他机会,他拼上了所有力气,拼上了他的生命,却仍然失败了。
“神原,外交大臣他——”哈希姆·墨停顿一下,艰难地说出这个沉重的消息:“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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