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身着便装的魁梧汉子从屏风的遮挡后面走出,正是李如龙新收的骑兵统领马跃!
马跃刚才借助屏风的间隙在暗处观察了柳泷和邹氏兄弟许久,为了不被人发现,他没敢离近瞧。
“启禀大帅,此人面生的紧,某没有见过,听口音也不像是燕北人。”马跃老实答道。
“无事,此人背后的势力不愿暴露,他身上肯定也早就披好了伪装。”李如龙摊开一副燕国地图,目光在燕北三郡之间流连。
马跃顿了一下,犹豫道:“大帅,那两个随从的大汉很危险,某不敢确定他们是否察觉到了我的气息。”
“察觉又如何。”
李如龙并不在意的说道:“这是在陆尔,不是燕国。”
“你对燕北三郡了解比我多,可知道燕北有哪些势力有能力置办五万兵马所需的兵甲?”
马跃一整精神,准备在新主面前表现一番。
“燕北三郡以燕山郡为首,燕山郡乃燕国先祖龙兴之地,下设四府,其政多为燕国宗族权贵把持,其中数百年世家不知凡几,与皇室关系密切的也大有人在。”
马跃语气肯定的说道:“某与他们打过交道,这些燕国宗族若是联合起来别说五万兵甲,三年时间兴起十万大军也不在话下!”
“不过这些宗族之间矛盾重重,为争夺土地和人口,他们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各个恨不得除掉自己看不顺眼的人,哪还有什么血亲之情,都是一些腐臭之辈罢了!”
李如龙闻言颔首,燕山郡是燕国东北部最繁盛的区域,那里有燕国先祖几代帝王的寝陵,也有大量燕国皇室宗亲居住,燕国数百年的国祚养出了极为庞大的蛀虫体系。
“那乐浪、玄莬二郡呢?”
李如龙的手指轻扣在燕北三郡的地图上,这燕北三郡竟有小半个陆尔之大,三郡共十府一道,黎民逾五百万人。
“乐浪乃海滨边郡,远离燕国中枢,亦是燕北三郡当中人口最少的。其官府多与田、齐、墨三家勾结,贪腐横行,田、齐、墨三家欺上瞒下、圈占土地、纂养私军的事情人皆知之。”
“但要说是他们置办五万兵甲,这实在是超出了乐浪的极限,乐浪一郡的兵马也不过两万余,绝对奉养不起这么多人。”
“田、齐、墨三家之间可有矛盾?”
李如龙追问道:“抑或是,他们之间可有联合的可能?”
“断无可能。”
马跃道:“某父在时,田氏独大,力压齐、墨二家,几欲独霸乐浪!后遭到齐、墨的反噬,田氏内部也出了乱子,这才恢复到三家均衡的地步,他们之间的互相提防甚于防范流寇胡骑。”
“这我倒是知道些。”
李如龙说道:“这三家与我李氏亦有不少接触,他们都没有理由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以一地之力对抗中央。”
五万人的私兵,除了造反还能是干什么?
“玄莬呢?”
李如龙瞧着靠近辽国的玄莬郡,那是燕北三郡中里陆尔最远的地方。
“玄莬郡倒是没有特别强大的世家,那边离京都和右北平郡较近,若是运送兵甲到玄莬郡,这一路可能的变数太多。”
“何况玄莬郡郡守去岁才上任,他在地方上的施政触动了不少勋贵的利益,在他眼皮底下运送大量兵甲,一旦被发觉势必惊动中枢。”马跃分析道。
“这么说来,这批兵甲不是给燕北三郡所用?”
李如龙想起方才柳泷将燕北三郡视若他主君家中之物的模样,突觉好笑,原来只是虚张声势。
马跃思考片刻后说道:“大帅,五万人刚好是燕国一个禁军军团的规模,燕北三郡除燕山有一个禁军军团,其他两郡都只维持了半个军团的士兵,五万人,实在是太多了。”
“我原以为这柳泷应当是某位皇子的门客,现在看来,倒是我想的太简单了。”李如龙笑道。
“燕北三郡都不可能有承担得起五万兵甲的势力,那这批兵甲会运到哪呢?”
李如龙眯起眼睛说道:“他们要求在乐浪交易,只怕是想走海路罢。”
“海路?”
马跃恍然道:“乐浪到登莱!”
登莱半岛与乐浪之间有开发成熟的海路,自乐浪乘船数日可至登莱郡。
登莱郡是燕国东部大郡,下设登州、莱州、胶州、莒州、沂州五府,每一府的人口都比乐浪全郡还多!其毗邻的青兖郡更是人口达千万的超级大郡。
登莱不仅有两个满编的禁军军团驻扎,登州港还是燕国水师驻地,水师亦有数万人。
“这批兵甲军器很可能就是要运到登莱、甚至更远的青兖,那里已经是燕国的腹地了。”
李如龙认为这是最有可能的情况,看来这背后势力的目的恐怕并非是支持某个皇子那么简单。
“大帅,登莱和青兖的情况某不甚熟悉。”马跃低头道。
“无妨,你既然来了,就刚好再试探他们一下。”
李如龙笑道:“今晚你和那两个护卫一桌,看看他们认不认得出你。”
“是!”
马跃是燕地有名匪王马元之子,他的通缉画像挂满了燕北三郡各城的城门。
柳泷口称知道马跃携部下家眷投入了李如龙麾下,若是他亲眼见到马跃,又能否认出来呢?
入夜之后,一场不大的宴会在定远官衙中举行。
主桌上只有三个人,大摇大摆毫无主人架势的李如龙没穿官服,他箕坐在软塌上津津有味的啃着面前的烧鸡,眼睛还观察着另一桌的人。
柳泷和李氏商事的负责人李平禹就拘谨多了,两人几乎没有动筷子,柳泷见到白日里还正经的李如龙换了一副样子,他略显尴尬的夸道:“李如龙大人真是性情中人。”
“哈哈,柳先生一看就不是会喝酒的人,你们慢慢谈具体价格上的事情,本官去那边饮一杯!”
李如龙起身对柳泷说道:“这是我三叔,乃我李氏肱骨,商贸上的事情他全权负责!”
李平尧的身体不复当初,已经退居二线,现年四十余岁的李平禹在边市和魏县之间奔波,肩负起李氏商业上的重担。
李平禹对柳泷拱手道:“见过柳先生。”
“李管事客气了。”
柳泷拿出早准备好的价格换算单,上面是李如龙要的牛羊马匹等牲畜和其他各类工具、农种折算成银两的价格。
李平禹点头接过,仔细看了起来。
李如龙拿着酒杯晃悠悠走到另一桌,侍女们穿梭其间为这桌的客人们倒酒。
这一桌坐着邹氏兄弟和马跃等几个亲军,都是一些虎背熊腰的粗鄙之人,几个侍女的身姿与他们一对比显得无比细柔。
马跃化名梁兴,自称是李如龙的亲卫队长,邹氏兄弟寡言少语,他们见到马跃毫无反应,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李如龙心下了然,知道柳泷绝对不来自燕北了。
“北地重豪杰壮士,两位真乃虎豹之士,本官敬你们一杯!”说罢,李如龙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谢过李大人!”
哥哥邹俊隆赶忙拉起弟弟起身回礼,两人不过是柳泷的护卫,有些受宠若惊。
一旁的侍女贴过来斟酒,李如龙的手在她背上轻拍,说道:“快去给两位壮士也满上。”
倒酒的间隙,弟弟邹俊雄顺口道:“我兄弟二人擅长舞剑,李如龙大人若有兴趣,我兄弟二人可为大人击剑助兴!”
舞剑吗?
李如龙没有马上回应,却见柳泷先出口制止。
“休得无礼!”
将这一切收在眼底的柳泷道:“官堂之上,岂容你们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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