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下是一个宽敞的大殿,大殿足以容纳三百多人。
殿内的墙壁上挂着几十盏油灯,油灯的火苗随着井口渗进来的凉风微微晃动。
韩飞雪谨慎地往前走了几步,走到大殿的中心处的时候,她的身体突然出现一股前所未有的凉意。
从脚心开始,一直蔓延到头顶。
因为她突然想起自己忽略了两个很重要问题。
普通的店小二遇到这种事情,躲避还不来及,又怎会扶她去洗眼睛?
那二人又为何偏偏在她屋外谈论剑宗?
所以,他们是故意引自己来井下的!
她没有分析错,因为大殿最前方的侧门处突然走出了一个人。
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白发老者。
那老者头发花白,但鹰眼如炬,手中握着的两枚铁胆,摩擦之间发出“噌蹭”的声音。
而此刻,他正嘴角泛着冷笑地盯着韩飞雪。
韩飞雪也在盯着他,她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飞雪剑。
然而下一刻,她握剑的手突然像失去了力气似的,变得软绵绵,飞雪剑几乎就要脱手。
因为大殿突然多了三百多人。
他们从阴暗的角落里窜出,左边的人穿着统一的黑气紧身衣,后背上绣着一把红色的长,手里也握着红色的剑;而右边的人虽则是一身黑衣,但后背却印着一个大大的铜钱。
左边的是剑宗的人,可右边的?
没有人可以抵得过这么多人的联手,即使江湖中最厉害的高手,也最多只能战五十个!
韩飞雪已经输了。
不论是计谋还是一切,她都输了。
但她想不通,她们是如何发现她的。
所以她问:“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
“哼!”
老者冷笑一声,淡淡道:“那你得问他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一个又矮又胖、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也从侧门走了出来。
他穿着金色的衣裳,上面绣满了铜钱,手里捏着一个很小的纯金打造的算盘,正一脸微笑的看着韩飞雪。
他的眼睛很小,笑起来的时候,就更是眯成了一条缝。
他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奸商。
韩飞雪看着他,心中隐约间感觉到了一丝什么。
“你是?”
那奸商模样的中年人鞠了一龚笑着道:“我记得您一共问了我两个问题。”
他看起来礼貌极了,但韩飞雪并不喜欢他的礼貌,她只是会回想起那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的回答是一间破客栈,第二个问题的回答是我不知道。
“你……你就是钱万事通?”
那奸商笑道:“不错,我就是钱万事通。”
韩飞雪自嘲一笑道:“没想到就连你都是剑宗的人。”
万事通摇了摇头,道:“您错了,我是钱万事通不假,但我不是剑宗的人。”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老者道:“只是这位剑宗分舵的舵主陈鹰恰好是我的朋友,又恰好他给了我比你多三倍的银子,引你入套而已。”
万事通说至此时,韩飞雪总算明白了一切,但还有一点她不明白。
“我有一点想不通,在刚才那小二带我洗眼睛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杀我?又为什么费尽心机的把我引到井下。难道……你们就这么怕我的飞雪剑吗?”
“不不不,您误会了。”
万事通鞠躬行了一礼,道:“您应该还记得您问我的第二个问题。”
韩飞雪记得,第二个问题是那晚救他的人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也是韩飞雪一直想知道的。
“可是这一切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一问出,钱万事通立马变了脸,他捏紧了手里的算盘恨恨道:“我不是不知道他是谁,我只是不想提他的名字,我看见他就烦!”
“怎么?你认识他?”
韩飞雪的眼睛明亮了许多,至少在死之前可以解开自己心底的疑问也是一种安慰。
钱万事通恨恨道:“那小子偷了我的钱,可我抓不到他,所以我就跟陈鹰舵主做了一个交易。”
“什么交易?”
万事通长舒一口气,又笑道:“既然那小子,那么在乎你,那么他一定也会来这里陪着您的。所以,您的命是陈鹰老人的,而他的命是我的。”
“什么?他也在这里?”
韩飞雪瞪大了眼睛,但同时她又有些担忧,她不想连累那个神秘的人。
“怎么?该死的混小子,既然来了,还不敢现身吗?”
万事通突然转头观察着四周,语气强忍愤恨地道。
“钱大老板,左眼的伤这么快就好了?不怕挨揍了吗?”
语声优雅,优雅中带着散漫。
声音是从梁顶传下来的,众人抬头,就看到了那个人。
那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黑衣如羽,长发如墨,他斜倚在房梁上,一只手随意的搭在支起的黑铁剑上,一只手则握了一个啃了半截的苹果。
距离太远,韩飞雪看不清他的样子。
他一出现,除韩飞雪之外,所有人都变得紧张了许多。
万事通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左眼,又气又得意地道:“我打不过你我认了,但是现在剑阁和我的人加起来有三百多,任你武功再高,你又能怎么打?”
那青年把最后一口苹果啃完,随手一扔,搓了搓手,跳下房梁。
他下来的时候,韩飞雪也就看清了他的样子。
他的样子并不算特别的好看,但是却是能让人过目不忘的。
他的眼睛细细的、长长的,鼻子高高的、挺挺的,嘴唇薄薄的、红红的,鼻子与嘴唇间的人中深的很明显。
他的轮廓棱角分明,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他的眉毛像剑一般。
而他下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半步。
他们的眼睛都盯在他的剑上。
剑是一把宽厚的黑色铁剑,甚至没有开封,剑身上到处都是铁锈。
但就是这一把剑,让所有人都有些害怕。
万事通看了看周围乌压压的人群,心中信心倍增,他看着那青年得意道:“任你的武功再高,又如何挡的住我的人多势众!”
“你人多,我自然是打不过的。”
“但是……”
说到这里,青年的嘴角突然泛起了一股神秘的微笑。
他笑的很轻,但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就像是在万丈深渊的边缘处,往下轻窥时的感觉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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