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乱剑春秋 > 第十九章:世事如棋
    仲瑾遗之前告诉过楼心月,两人虽然可以隐匿身形,却并不能隐藏声音,楼心月只好把满心的感慨咽回肚子里。

    可仲瑾遗却如入无人之境,竟然从隔壁一个醉倒的汉子身边顺了壶酒过来,一边喝着酒,一边听着这对难兄难弟的诉说。

    把楼心月看得眼皮直跳,毕竟是在别人的老巢,这伙山贼可是杀人不眨眼,甚至吃人心的主儿,要不要这么放肆啊?

    可是没有仲瑾遗那般本事,楼心月又不敢贸然出声,认命了。

    自从跟着仲瑾遗闯荡江湖以来,对方不靠谱的事情做得还少吗?

    目光转回桌前的这对弟兄身上,看着粗犷的李庸已经醉倒,文弱书生般的白锦程却还在自顾自的喝着,楼心月一时间感慨良多。

    如果不是他们口中的那个总兵,或许这两人都会是国之栋梁,只可惜身不逢时,一个只能默默忍受,庸庸碌碌后半生;一个选择反抗,却走上了歧路。

    就在楼心月想这些之时,外面突然响起了震天动地的喊杀声。

    白锦程对此置若罔闻,依旧在自顾自的喝酒,而大厅里白狼寨的大大小小数十个头目,大部分已如李庸那般已经醉死过去。

    因为之前白锦程曾经说过,什么都不用想,今天只管喝酒就很好,如果谁是站着走出这大厅的,就不需要再在白狼寨待着了!

    现在他们都不可能站着走出这大厅了,顶多一个时辰以后,他们可能永远都不会再站起来了。

    白锦程看不见对面的仲瑾遗,仲瑾遗也不看白锦程,两人自顾自的喝着手中的酒,似乎对此都是早有预料。

    楼心月看着淡然喝酒的两个男子,又看看已经醉倒的李庸,一瞬间明白了过来。

    为什么已经断绝关系的李庸会贸然上山?他以自身为诱饵,牵制住了白狼寨所有的头目,这才让军队有机会一举攻入白狼寨。

    桌上的李庸是真的醉死过去了,也许是觉得自己对不住这个兄弟,醉在酒桌之上,留给白锦程做最后的处置。

    仲瑾遗喝完了壶中最后的一滴酒水,默默地放下了酒壶起身,示意这里要看的故事已经结束了,他们也该走了。

    楼心月跟在仲瑾遗身后,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

    离开了白狼寨很久,仲瑾遗撤去了两人身上的禁制,两人算是已经安全了。

    沉默已久的楼心月终于开口,却并不是好奇仲瑾遗这一手传说中的隐身仙术:“那个白锦程早就知道李庸的目的?”

    仲瑾遗点点头:“还记得两人在寨子门口的对话吗?李庸也明白,白锦程一开始就知道了自己的目的。”

    “那白锦程为什么那么傻?就为了跟兄弟喝酒,一点防备都不做,把自己和寨子都葬送了!”楼心月语气有些低落。

    仲瑾遗反问道:“你在同情白锦程?”

    楼心月没回答是或者不是,点评道:“他的遭遇令人可惜,他的行为却不可原谅,只是最后一场酒席,都在被自己最珍视的兄弟算计……”

    随后,仲瑾遗又问道:“你对李庸怎么看?”

    “也算一个可怜人吧,一开始默默忍受了所有的不公,现在依旧坚守这自己的那套理念,甚至不惜出卖自己的兄弟……”

    仲瑾遗突然有些咄咄逼人,“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李庸这么做只是把白锦程当做了自己晋升的垫脚石,他这些年来为什么受到打压?还不是因为受白锦程的牵连,他这次不仅是大功一件,更可以用白锦程的命,献给那位早已经高升的总兵大人做投名状……”

    楼心月一愣,本来令人扼腕又可歌可泣的一对悲情兄弟,经过仲瑾遗这么一说,让她感觉犹如吃了隔夜饭一样,胃里一阵说不出的难受。

    “我不相信一个以身犯险、用性命维护自己心中道义的人,会像你说得那么不堪。”楼心月最后还是坚定地说出了这句话。

    不知为何,仲瑾遗没由来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那种笑意与他平时贱兮兮地挂在脸上的笑不同,而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笑。

    看着仲瑾遗的笑容,楼心月沉重的心情也好转了一些。

    世间的笑容并不相同,挂在脸上的是表情,发自内心的才是情绪。

    察觉仲瑾遗情绪的变化,楼心月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小心翼翼地问他:“我算是通过你的考验了吗?”

    仲瑾遗没有回答,岔开话题道:“先回县城,我们去看看那位新上任的陆县令。”

    “哦。”楼心月乖巧道。

    不知不觉间,她与仲瑾遗的相处模式又有了些许改变,此刻仲瑾遗对她,更像是一位传道授业的长辈。

    仲瑾遗只是让楼心月看,但是并没有告诉她应该看到什么,不过两人在对话的同时,楼心月也依稀察觉到了一些东西。

    仲瑾遗与她探讨的,是类似于理念、法则这一类的东西。

    对此楼心月有些奇怪,他们一个是仗剑江湖的侠客,一个是逃亡江湖的富家女,法则一事对于两人以后的相处有那么重要吗?以至于被仲瑾遗如此的看重。

    两天后,本来说只在昇城停留一天的仲瑾遗依旧没有离开,楼心月倒是不急,只是有些好奇。

    每天仲瑾遗带着楼心月隐匿了身形,就那么默默地看着别人的悲欢离合,偶尔做些置评,从不出手干涉,更多地还是听楼心月的评价。

    仲瑾遗告诉楼心月,这里的故事很难得,有助于她“观道”。

    楼心月想说,自己不是在闯江湖的吗?之前倒是说过要跟他学武,可什么时候莫名其妙该修道了?

    疑问太多,仲瑾遗这没头没尾的话反而显得没那么可疑了,楼心月也愿再多问。

    她自己有种预感,仲瑾遗给她看这么多,就是为了某个惊世骇俗的真相做铺垫,只是暂时楼心月还想不明白这些事情之后会有什么联系。

    这几天两人都在观察县衙那边的动静,那位陆大人似乎有些颇受打击。

    之前李庸那对兄弟的经历,虽然有几分令人扼腕,但也算是轰轰烈烈,只少是一个被悲壮的故事——兄弟阋墙、大义灭亲。

    而这位信心满满的新任县令,则是深陷现实的泥沼,明明想着做些有利民生的实事,却寸步难行。

    麻木有愚昧的昇城百姓无疑理解,又心人在背后煽动着舆论冷嘲热讽,更有刁民直接去县衙闹事,那些个流氓故意编造出来的刁状,简直把公堂当成了笑话。

    什么鳏夫状告少女,大夏天的她穿的太少,分明是引诱自己犯罪;屠夫状告邻居,他家的狗勾引自己家的鸡扒灰……

    陆宗名实在没忍住,第二天就打了这些流氓们杀威棒。

    果不其然,在有心人的刻意煽动下,还未正式上任的陆大人,已经是个苛以待民的酷吏形象了。

    即便如此,这杀威棒还是得打,公堂的尊严都被那些人如此藐视,他还谈什么威严?民心一说更像是笑话!

    这位陆大人也看出来了,真正有冤屈的百姓不知道真相,不敢来县衙诉说;敢来县衙诉说的,都是有心人请来的流氓。

    这伙人也没犯什么大错,杀是杀不得,可是打板子、抓进牢里这些对他们来说都是小事,再说也不可能都抓进牢里,关几天还是得放出来。

    今天,陆大人张贴的那份告示被人撕了下来,重新张贴的告示上说,陆大人身体不适,正式上任之前不再升堂。

    楼心月看在眼里,颇有几分为这位陆大人打抱不平,对于那些昇城民众,真的是怒其不争。

    这些人明明被横行昇城的黑势力鱼肉了这么久,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个愿意为他们主持公道的县令,他们冷眼旁观也就罢了,甚至还相信了那些地痞流氓的言论。

    伤陆宗名最深的事正是这个,如果舆论只在有心人和那群流氓之间传播,一切都不成气候,可是这群麻木又愚昧的百姓,却做了滋生谣言最好的土壤。

    对此,仲瑾遗点评说,这对于陆大人来说其实也是好事,一位有能力又有心气的青年才俊,唯一的缺点就是把世事人心看的太简单了。

    当这位陆大人寸步难行、对人心彻底失望的时候,也就到了他反击的时候。

    县衙内两天都没有升堂,状元巷的流氓们对此开玩笑说,有些想念那位陆大人了,还想再去跟他掰扯掰扯道理呢。

    府库档案的交接也很不顺利,负责交接的几个小吏倒是对陆宗名毕恭毕敬,就是做起事情来各种打折扣,同僚之间彼此推诿。

    接下来的几天,有人发现了这位新县令的踪迹,整个人憔悴了许多,身边甚至都不带那两位扈从,一个人混迹了各个酒楼买醉。

    于是,这位还未正式上任的陆大人,已经沦为了昇城的一大笑谈,什么京城来的望族才俊,还不是一个没见过人情世故的雏儿,这才几天时间啊,就已经自爆自弃了。

    有意思的是,这话传的最狠的,却不是县衙里的那几个本地的头头们,而是受他们剥削最狠的那些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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