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大漠。
残阳低陲,暮色如血,将整片沙漠印染成一片血红。
黄沙尽处。
近千名身着铁甲的军士面色冷峻的注视着面前的万里黄沙。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通体银白铠甲的高阶将军。
此刻,那将军漠然朝着大漠深处眺望。
黄沙之中。
几行人影脚步踉跄,仓惶朝着沙漠深处行去。
看他们样子,显然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仿佛随时都可能会倒地不起。
“白远,如果再不动手,他们可就跑远了!到时候,你怎么跟王爷交代?”
身着银白铠甲的身边,一个师爷模样的中年男子出声提醒道。
闻言,白甲将军看他一眼,眉眼间闪过一缕稍纵即逝的寒意,声音如铁,冷冷问道:
“刘师爷是担心那一队逆反会从我收下逃走么?”
声音淡漠似冰,在刘师爷听来,更隐隐藏着一丝杀意。
偷偷看一眼面无表情的白远,刘师爷心头一突,又看向周围的一众军士。
看着他们不善神色,急忙摇头道:
“白将军神武,军中早已广为流传,在下自然不敢多加非议,只是,王爷之命,还请将军慎重,若是那群逆贼逃入这大漠深处,只怕将军也难以向王爷交差吧?”
白远眉头一挑,扭头看向身旁,嘴角稍扬,淡声道:
“师爷多虑了,刘师爷久在帝都,自然不会知道我大梁西垂的地理,师爷眼前的这片沙漠便是在帝都也极为有名的死亡之海。
千百年间,还没有人能活着从那里面走出来!就更不用提这些毫无准备,就被驱赶进去的残兵败将了。”
见白远神色淡漠,不似作伪,刘师爷脸色稍松,当下再不多言。
刘师爷不说话,白远自然也懒得多言,看了一眼身旁的刘师爷后,白远长出口气,起身朝着身前迈了几步。
西风漫卷狂沙,自远方天地相接之处席卷而来,铺天盖地,似要将站在此处的众人尽数吞噬。
注视着天边异景,刘师爷心底稍乱,忍不住朝着白远身旁又踱近几步。
听到身旁声响,白远知道是谁,眉眼间浮出一丝嘲弄的笑意,继而淡淡道:
“师爷不必着急,这是西凉大漠的长景,虽然声势浩大,却绝不会越过死亡之海一步。”
得到白远的消息,刘师爷高悬的心才平复下来。
只是看着已经渐渐去远的那队人影,忍不住又急道:“将军,你到底在等什么?在下临行前可是得到王爷的口谕,必须亲眼见到那群逆贼付诛,才能回京复命。若是将军心里有什么侥幸的话,在下奉劝一句,还是趁早死心吧。”
闻言,白远身体忽然一颤,接着猛然抬头,在刘师爷没有注意到的视角里,这位意气风发的将军抬头看向沙漠中仍艰难前行的队伍,眼里忽然涌出一行清泪。
几秒钟后,白远轻笑一声,淡声道:“刘师爷多虑了,末将不过是喜欢看看这群逆贼末路之下,仓惶奔逃的样子罢了。”
说着,白远双手猛然扬起,接着重重一挥,嘴角开合,冷声下令:
“放箭!”
伴着他的声音。
近千名军士手中,蓄势待发的强弓硬弩瞬间拉满。
一时间,漫天羽箭如同过境飞蝗,眨眼间便将黄沙中那队仓皇奔逃的人群彻底笼罩。
密密麻麻的箭雨足足下了一盏茶的工夫才逐渐停止。
羽箭落尽的沙海之中,此刻早已没有了还能站立的人影,只有被羽箭刺的如同刺猬一样的黄沙旷野。
看着沙海之中,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尸体,白远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但当他回头看向刘师爷时,却将那缕痛色隐藏的极好,稍稍一顿后,白远淡声问道:
“这一轮箭雨之下,那些逆贼想来应该已尽数伏诛,刘师爷,你可要前往死亡之海中查验一番?”
听到白远声音。
早已被万箭齐发场景所惊呆的刘师爷眼角一跳,刚刚他趁着白远指挥手下放箭的工夫已经问过自己带来的向导,此处的确被称之为死亡之海,而且确如白远所说,这千百年间,还从没有谁听说过,有人能从那里面活着走出来!
想到这里,刘师爷急忙摇摇头道:
“将军办事,王爷向来放心,既然将军能够确定逆贼尽数伏诛,那在下便即刻回京向王爷复旨,告辞!”
刘师爷一边说着,一边招呼自己带来的手下。
不等白远开口,已然纵马朝着远处风驰而去。
“嘚嘚”的马蹄声如同声声鼓声,重重的震彻在白远心口。
直到刘师爷带来的众人从自己的视野中彻底消失。
白远才终于缓缓起身。
他抬头看向远方已然被鲜血浸红的地面,心头一痛,喉中更是泛起一阵腥味。
忽然间,白远双膝一弯,重重跪在地上,嘴角溢出一丝猩红。
不过白远没有在乎,甩开立在两个想要搀扶自己的亲兵,大声吼道:
“恭送将军!”
下一秒。
千名军士纷纷跪倒。
轰然而起的声音,瞬间响彻大漠。
片刻后。
有斥候从远处骑马而来。
白远看他一眼,立时想到,那是刘师爷转身离去后便被自己派出去探查的斥候。
战马飞驰,蹄间带起缕缕黄沙。
那斥候脸上带着浓浓的难以置信的惊喜,正拼命的朝着大军靠近。
看着那斥候脸上难以言表的喜神色。
白远心底一动,眸间也多了一丝期待。
那是将军自西境离开时,偶然跟自己提到的,若是没有差错,这次回京,他便要做父亲了……
“将军,是楚将军的骨肉,是末将在楚将军的怀里发现的!”
斥候努力擦擦眼角的泪水,强忍着激动,小声禀报道。
被斥候声音惊醒的白远微微点头。
伸手从斥候手里抱过还在熟睡的小小男婴。
爱怜的轻抚几下后,抬头看向远处的死亡之海。
黄沙之上,鲜血已渐渐凝固。
白远看看怀里襁褓中的婴儿,又看看远处惨烈的一切。
半晌后,将婴儿身旁的玉佩揣在怀里,接着扭头看向四周,一字字顿道:
“从今天起,他便是我白家少主,白烈!”
伴着他的声音,一直盘旋在死亡之海上方的沙暴骤然向外扩大,接着又猛然消失。
正当一众军士惊骇莫名的时候,白远却是看到,沙暴之后,地面上,那个被自己奉为战神的将军遗体已然消失,只有已经干涸的血迹还留在原处。
默默的看了几眼,白远缓缓起身,将白烈负在身上,接着看向周围的军士,缓缓开口:“收兵,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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