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节，春寒料峭，阵阵干冷的风刮过空旷的街道。街上行人稀疏，偶有一两辆马车经过，留下重重的马蹄声在巷子中回荡。年关将近，各地的商人都忙着赶往本地最大的集市兜售他们的货物，想趁此机会多赚些钱过个安生年。
“驾”赶马的车夫李元甩了一下手中的缰绳，想让马跑的更快些。他头上渗着密密的汗珠，呼吸不由地加重，眼睛在眼眶里打着转望向路旁的密林和不远处的山。原因无他，只因这附近有一伙远近闻名的山贼。虽说这伙山贼做事规矩，只是收个过路钱。一不杀人放火，二不强抢民女，三不漫天要价，可对于一个新手来说，第一次遇上山贼还是挺刺激的。
李元对这伙山贼略有耳闻，心里头有个准备，倒也不是那么害怕。不过生来谨小慎微的他，还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按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这年头不太平，还是小心为好”。幸好现在草木还只有嫩芽，不是那么丰茂，一眼就能看出有没有人埋伏躲藏。不然放在夏天，一有个风吹草动就能吓得李元神不附体。
马儿在寒风中卖力地跑着，口鼻间呼出一团团白色的气，一遇风便散了。不一会儿，李元就来到了山路上。虽然心中依旧不安，可李元明白车上载着沉重的货物，让马儿一直保持这么快的速度不是长久之计。是时候让马儿歇一会了。望着前方连绵的群山，李元放缓了马行进的速度。
要赶在日落前走出这片山，不然就麻烦了。山中多野兽毒虫，虽是初春时节，毒虫鲜见，可饥肠辘辘的野兽还是有的。万一遇上，自己可对付不了。心中如此想着，李元甚至萌发了要不要在山贼的寨子里借宿一夜的想法。只不过这想法刚一冒出，就被李元掐灭了。不论这帮山贼有多么规矩，也难免会有不规矩的人在。夜长梦多，还是走为上策。
进入群山，原本稀少的人烟也变得不可见了。空旷的山间唯有马蹄声回响，让本就疲乏的旅人更觉孤独。李元木然地望着前方的山路，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太阳已近天空正中，本应变暖的天气在渐起的风中冷了起来。枯枝与落叶在风中窸窣作响，在满目萧索景象的衬托下竟有些惊心。
李元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酒壶，拧开盖子，痛饮了一口。一股暖意随着入喉的酒升腾起来，也驱散了李元心头的压抑与不安。俗话说，酒壮怂人胆，在喝了小半壶酒后李元打心底觉得这句话真是人间至理。
山风呼啸，不觉间天色暗了下来。灰色的云在空中集结，一柱香的功夫过后雪便降了。
刚刚暖和过来的李元望着这突降的雪一时间说不出半句话来。这就是他不愿跑商的原因之一，瞬息万变的环境让人疲于应对，想要得到回报所要冒的风险似乎总会超出自己的承受范围。
李元长叹了一口气，掏出方巾擦了擦脸上的雪水。幸好这雪看起来也不会下得太大，虽然入夜之前可能出不了这片山了，可野兽之流在这种雪天外出捕食的几率也几乎降到了零。想通了这点，李元的心情轻松了起来，甚至变得有些悠然自得了。
远离了闹市人烟，仿佛远离了生活中的烦恼琐事。万籁俱寂，唯有雪花随风舞动，马蹄声已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
如果此时能听到丝竹之声，想必会惬意非常吧。只是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一片隆隆的巨响从远处传来，将李元从这种天人合一的意境中生生拽了出来。
虽说是远处，但此时用肉眼就可以看到发出巨响的源头了。在李元前方大概有一二里地的地方，有一列长长的黑点在快速移动。看样子好像是一群野兽从高处向下奔逃。
狂奔的兽群在刹那间便从远山奔下，呼吸间便从李元视野里消失了。若不是那越来越大的声响提醒李元有东西正在接近，他大概会长舒一口气，默念老天保佑了吧。
终于，发出巨响的不明生物再次出现在了李元的视野之内，露出了它的真面目。约有百米开外，一列暗红色的马跑了过来，每匹马上都坐着人，看其着装整齐统一，应该是隶属于同一势力。转眼间这些人与马便绝尘而去，正如他们来时一样。迅如奔雷，这个词用在这些人身上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李元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因为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让他一时愣住了。他就这样一声不响地坐在马车上走了半个多时辰，一路上盯着雪地上的马蹄印，像是要找什么东西似的。
马车拐过一个弯，风陡然变得猛烈起来。地上的马蹄印已变得浅的难以辨别，李元也回过神来。他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自己在灾难面前什么都做不到。连颤抖，尖叫，逃跑都被恐惧埋没，自己只能听天由命。
跑完这一趟就回家开个小店过安生日子吧。如果顺利的话，卖掉这次拉的货物应该够自己回去开个小酒馆了。
天空愈加晦暗，风雪交加之下，山路也渐渐变得难行。这样下去，恐怕今夜都难以平安度过。得尽快找到一个躲避风雪的地方才行。李元向山上望去，想找到一个可以藏身的洞穴。可是风雪太大，三尺以外的东西都难以看清楚，更不要说找东西了。
马的脚步慢了下来，呼吸也变得短促粗重。不能再向前走了，必须尽快找到落脚的地方。李元这时想到了刚才路过的那群人。这么多人从山上下来，山上肯定有可以留宿的地方。
马蹄印到这里就消失了，前方只有一片白茫茫，什么也看不见。李元一咬牙，驱车直接向山上驶去。这是一座接近平顶的山，上山的路虽蜿蜒却不陡峭，还算好走。
行了约有几十步，山里开始隐约透出些许光亮。淡淡的昏黄色透过风雪浸了出来，像水墨透过宣纸一样晕开，李元不禁笑出了声。
虽然不像是平常人家，但总算不至于冻死了。
“哼，阴魂不散！”一道声音如惊雷般在李元耳边炸裂，吓得他连忙勒住缰绳，还险些从马车上跌下来。
“哦，原来不是。”这次的声音虽颇为平淡，却比刚刚那一句更让人汗毛倒竖，李元感觉就像有人在耳边轻语一样，却不见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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