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出嫁路上
马家迎亲的队伍,在乡间路上浩浩荡荡,绵长二里地。祝家庄到马家庄十里路程。按照风俗习惯,祝家女婿,马家新郎在半路接应新娘轿子。迎亲轿子一出马家大院,新郎马魁堂就穿好黑色丝绸马褂,佩戴好彩带,胸前挂上大红花,骑上枣红色高头大马,领着几个家丁,和迎亲队伍到半路上迎候。
远处的青山郁郁葱葱,极目所望,碧绿的秧田,在习习夏风吹拂下,逐起层层绿浪。马魁堂望着眼前茂盛的稻田,心中无比喜悦。祖宗传下的家业,彪炳千秋。娶到年轻貌美,通晓琴棋书画,又知书达理的祝家女子为妻,是他马家的福分。尽管马魁堂没有见到祝英台,可在媒娘的嘴里,已经领悟了她的风姿卓色。有这样的貌美的贤妻为马家传宗接代,不愁马家光宗耀祖的后代繁衍生息。
马魁堂在众家丁的簇拥下,喜滋滋地慢悠悠地走在接亲的路上。
“马公子,前面出现了影子!”一个家丁跑回来报喜。
马魁堂抬头看见前面有一队人马,出现在远处,隐约听到唢呐和锣鼓声音。马魁堂要扬鞭催马迎上前,管家忙阻止,不能再往前走了,迎亲路程过半有讲究。
马魁堂只好勒住马缰绳立在路中央,焦急地等待花轿的到来。
马家家丁看到远处送亲的队伍,好像没有一直往前走,渐渐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马公子,前面的花轿怎么下道了?”家丁小心翼翼地对马魁堂说。
“我看也不往前走了。管家,派人过去看看!”马魁堂遮着手影看远处。
管家立刻打发一个家丁前去打探。马魁堂一扬鞭,说:“管家,不用了,都跟我过去看看!”
管家也觉得蹊跷,送亲的队伍怎么拐了方向。管家一挥手,迎亲的队伍跟着马公子向前面急速走去。
送亲的队伍到了叉道口,祝家家丁告诉马家司仪,小姐要到的地方,就在这个道口下道。
马司仪迟疑下,摸着兜里的银两,迟疑片刻,挥手让鼓乐队停止奏乐。马司仪走到花轿前,果断地对花轿里的祝英台说:“小姐,前面就到了你要下轿的地儿了。你给我点面子,马公子已经在前面等候接亲了。你快去快回!”
祝英台挑起轿帘,掀开盖布,看眼远方。她希望能看眼马公子,从定亲那天开始,她就在心里恨这个未曾见面的马公子。现在想起来,没有必要恨这个要娶她为妻的人。没有马公子,还有李公子王公子,总归她是要嫁人的。祝英台看到一片模糊的影子,也许就是马公子迎亲的队伍。祝英台涌起恻隐之心,人家花了大彩礼,竟然连个照面都没有打,对马公子是有点不公平。可是,祝英台只能默默地祝愿马公子,以后能娶到一个比她更好的女人。
祝英台放下轿帘,轻声地说:“我知道了,你们谁也不要跟着我去!”
马司仪一愣,果断地说:“不可以,小姐,鼓乐队不去,轿子得把你抬到地方啊!身边要有个人照顾你啊!你的丫鬟必须陪着,你跌了碰了,我可担当不起呀!”
祝英台迟疑下,还是无奈地同意马司仪的安排。
马司仪对花轿旁边的丫鬟吟心,悄声地吩咐:“你陪着小姐下道,不让她出现一点儿意外!马公子在前面接亲,你要把握好时间,及早回来!”
吟心瞥眼马司仪,努嘴道:“你真啰嗦,我伺候小姐多年,难道还要你告诉我怎么做!”
“咳,真是什么主子,什么仆人,快走吧!我惹不起你们!”马司仪摆手,让轿夫抬轿走。
羊肠小路,芳草萋萋。一簇簇开着蓝色小花的马蹄莲上,蝴蝶在嗡嗡地飞舞;偶尔有小鸟从空中飞过,留下惨淡的啾啾声。
祝英台把头上的盖布拽下来,摘下头上的凤冠和金簪子,解下霞帔。她把这些东西都摆放在座位傍边。一切收拾妥当,祝英台闭上眼睛,屏住呼吸,静默思念。
梁山伯的影子又在她的脑海里闪动,三年前杭州尼山书院同窗共读的情景,历历在目。祝英台返乡,他们依依惜别,祝英台几次提醒他,自己是女儿身,梁山伯都没有憬悟。祝英台最后拍着梁山伯的肩膀,告诉他家中有一孪生妹妹,要他择日来娶。想到这儿,祝英台迟疑一下,这个书呆子就是不明白事理,最后在尼山书院仕霸后丁师母的女儿丁香那儿知道,英台是女儿身。梁山伯才恍然大悟,可是已经晚了。他知道祝英台被父母谎言骗回家乡,陪护生病父母是假,父母逼婚是真。山伯追悔莫及,急火攻心,卧榻不起,抑郁而亡。祝英台潸然泪下,禁不住抽泣起来。
吟心听到轿子里的小姐有异常声音,忙掀开轿帘,看到祝英台满面泪水,惊愕了,忙叫轿子停下。
“小姐,哎呀,你怎么把装饰都摘下来了!还哭成这样!”吟心把丝绸手帕递给祝英台。
祝英台擦干眼泪,抽泣着说:“吟心,我一会儿要到粱公子的坟墓上看一眼,戴着些东西不好,是对他的不尊重。”
“你就这样,怎么入洞房,这是新娘出嫁吗?大喜的日子,让你糟蹋了!”吟心发怒了,这是她伺候小姐三年多来,第一次跟小姐这样说话。
祝英台没有嗔怪吟心怒气,悄声细语地说:“你别发火,快让轿子走啊!我一会儿让你进轿子里给我化妆。”
吟心赌气把轿帘放下,对轿夫怒气冲冲地说:“快走啊!误了时辰,马公子要跟你们算账的!”
打头的轿夫瞪眼吟心,小声嘟囔:“是你让停的,还怨上我们了!”
重新起轿,行进速度明显加快,随着四个轿夫有节奏的步伐加快,轿子竟然摇晃起来。
吟心手把住轿杠,跟找一溜小跑。她没有阻止轿夫的速度加快。她感到小姐今天的举止很反常。她知道小姐不情愿嫁到马公子,可是木已成舟的事情,况且心中眷恋不舍的粱公子已经作古,吟心担心小姐要作践自己,到了坟头装疯卖傻,最终不嫁给马公子。
吟心握在轿扛上纤细小手,已经汗津津的。她真希望马公子这个时候出现,把小姐接走。
祝家家丁停下脚步。吟心上前问:“到了吗?”
“前面那个池塘南侧就是粱公子的墓地了。”祝家家丁满头大喊,气喘吁吁。
祝英台大声地喊:“停下!”
轿夫立刻把花轿稳当地放下,祝英台掀开轿帘挪身下来。
“小姐,你不能下轿!我让轿夫把轿子抬到那儿!”吟心急切地跑到花轿前,扶住祝英台,要往花轿里搀。
祝英台没有动身,抬眼望去,一汪池水碧透如蓝,四处青草蔓蔓。在池塘边一座孤坟兀立,坟头一块墓碑淹没在草丛中,微风吹过,时隐时现。
祝英台慢慢地,几乎是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吟心急忙搀扶祝英台。
祝英台抽出手臂,说:“你不要跟着我!”
“小姐,我陪你过去!”吟心看到祝英台满脸泪痕,目光呆滞,精神恍惚,好像要发生什么意外。
祝英台怒视吟心:“你要过去,我就投进这个水塘里!”
吟心扑腾一下跪在祝英台面前,失声痛哭:“小姐,你……不能那样做啊!我求求你……”
祝英台望着吟心悲痛的样子,她的心软了下来,伸手把吟心扶起来,擦着挂在她脸上的眼泪,说:“看把你哭成这个样子,我去看下粱公子就回来,你在这儿等我,你这模样怎么进马家。”
吟心扑哧笑了:“小姐,看我模样,你没看到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了!更不像一个新娘!”
“等我回来,咱俩都重新化妆吧。”祝英台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在最后的时刻,她不忍心伤害如同手足的丫鬟。
吟心破涕为笑,哀求地说:“小姐,你快去快回,我在池边等你!”
祝英台深情地看眼吟心,迅速转身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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