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酩思索了一阵,问我“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我谁也不选。”
不酩一怔。
雨水溅湿了衣摆,他很快回过神,“谁都不选,那就是还有一个人让你选了?”
我很少遇到不酩这样刨根问底紧追不舍的时候,更确切的说,是第一次遇到。故而我有些慌了,左右看了看,我吞吞吐吐半天也没说出来。
不酩依旧看着我,看那架势,是我不说,他便会一直这样等下去。
一咬牙,我决定告诉他还有一个人就是他本人的事实,可没想到这一张嘴,我居然说了另外一个人名“是,是尉迟达!”
不酩似乎终于安了心,收回了探究的目光,沉吟了片刻,“之后呢?”
所有疯长的思绪沉积下来,像是暗潮化成的海雪,掩盖了半座冼海之都。
我连抬头看他的眼睛的勇气都没有。
“之后易酒就送我出来了,不过这个易酒,我觉得他有点问题。按道理来说,他来这冼都也三年了,可是我问他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他却坑坑巴巴的说不出个所以然,而且他回答的太快了。”
“回答的太快了?”
“嗯,”我盯着自己执伞的那只手“我问他走这一趟货花了多少时间,他直接就脱口而出一个月,”本来想转头看不酩一眼,可马上又想起不酩有一直盯着说话对象的良好习惯,动作便生生僵在了半路,稳了一下情绪,我不自然的看着那个方向的雨“正常人遇到这样的问题,难道不应该会稍微想一下,然后在回答吗?他答得那么快,简直就像是······”
“就像是直接背出来的一样!”听见不酩接话,我有点意外,不由转过去看他。
这一转,刚好撞进他的眸子里,我听见自己的心突突狂跳了两下,接着,便听见不酩带点得意的声音。
“好了,你总算看我了!”
你以为我不敢看你是谁害的啊?!
我心里疯狂叫嚣,脸上却相当怂的挠了挠头发“哈哈,哈哈,有吗?”
不酩轻笑了一声,没有在继续,又转回了正题。
“我也早就觉得易酒这个人不太对劲,烟花你今天一试,果然如此,若是这样···”不酩微微垂下眸子。
我等了好久下文,可半天他都没有说话,等在抬头,他道“这些都很有用,烟花真厉害!还有其他的吗?”
这,这就没了?!
好吧,不过看在他夸我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了,偏着头想了一阵,我把易家老爷子出门了这个消息也告诉了不酩,他又舌绽莲花的夸了我半天,夸得我翘着尾巴,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说话间,我们走到了传送阵驿站外,谢过借我伞的妖怪,不酩对我道“我今天也有事想要和烟花说。”
我的心再次狂跳两下,捂住胸口,我问“什么事?”
“明日讲经会暂时不举行了。”
“诶?”
“明日去九泉之海。”
“喔。”
“那烟花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我让他们准备一下。”
“啊?!九,九泉之海?!”我一把拽住已经走到我前面的不酩的袖子,“我们明天去九泉之海?!”
“嗯,”不酩非常耐心的转回来再次对我说明“我们明日便去,烟花有什么想要准备的可以告诉我,我让他们去准备!”
我松开不酩的袖子,抱着胳膊想了一会儿,最后摇了摇头“唔,没有。”
不酩眨了一下眼“那好,那明天你什么时候起来,我们再一起去。”
“等等,”我不解“为什么?难道不该是明天一大早吗?”
不酩笑了一下“反正一天也回不来,早晚也就无妨了,只是烟花你可别睡到后天才好,那就真的耽搁了!”
“谁会睡到后天啊?”我一瞪眼,做凶神恶煞状,施施然回了住处。
第二天,我醒来的第一眼,就是一道橙黄温润的佛光。
面无表情的盯了佛光半晌后,我哐当一声从床上蹦起来,我温暖的床铺摇晃两下,在我落下的瞬间,变成了冰冷坚硬的船板随波摇曳,姿态弧度相当销魂,令人简直要忍不住落下泪来。
随后,我哐当一声摔在了这销魂的船板上,胳膊磕在船舷的直角棱,彻底报废成一条死鱼。
船的另一头传来一个轻笑声。
我捂住几近残废的胳膊,努力回头望那边看去,透过低矮的黑色船篷,我看见半身雪白的禅衣。
船是黑的,他那身雪白的袍子便也就白的发银,银得发光。
我愣神了一瞬,才哑着嗓子开口道“不酩?”一开口我就后悔了,这么久没说话,声音难听的就像是磨砂纸在铁器上划过。
但好在不酩在那头,尚未同我正脸对上,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你这丫头总算醒了!”不酩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感叹“前日要你别睡过头,你倒还真睡过头了!”
竹篙划过水面,破开淋漓水声。
我才起来,脑袋仍旧有点迟钝,花了好一会儿,我才明白过来这话里的意思,一时间有些错愕“我睡过头了?”
“嗯,我本来不想让你来了,但是妖王陛下背着我用妖法···”他的声音顿了下来,又叹了口气,才继续道“你若待在妖王府我也不放心,索性干脆带在身边了。”
我环顾了一转四周。
天色昏沉。
灰白色的天幕之下,成百上千的莹红色光点游移不定,宛如夏日流萤,时而聚拢向上,时而贴近水面,照亮浅浅一片血红的水面。
在这轻如幻梦的海水和光华中,不酩与我横舟而过,带起淡淡清风四溢,穿破了深沉的水色。
流光随轻风而动,避开不酩雪白的僧袍,我看见无数细碎光点萦绕在我们走过的舟迹上,如瀚海星河。
我有些好奇,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一下一个靠近我的光球。
霎时,一阵冰冷的寒气直冲脑髓,我打了一个寒噤,收回手指。
指尖已经结冰了。
心下一凌,我道“我们到九泉之海了?”
“嗯,”不酩的声音从轻柔雾气里传过来“不过还在外围,要到中心的话,还要走两日。”少顿,他又道“别碰那些光球,这里和阴间的界限非常模糊,这些都是从那边飘过来的阴灵,寒冷异常,挨到了对身体不好。”
“呼!”我长长吐了一口气。
“怎么了?”
我爬起来,举着手指走到后面,欲哭无泪的控诉“我已经碰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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