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的僧衣松松垮垮的挂在面前的小孩身上,乍眼看去,跟披了层被子在身上没有两样,小孩严肃的皱着眉,扬起一张粉嫩嫩的小脸看我。
我咽了一口口水,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无意识的,我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面前小和尚的脸。
小和尚秀眉一撇,圆乎乎的脸蛋立即被我戳出一个小窝,我嘿嘿傻笑一声,再次伸出手去捏他的脸蛋。
面对我这实打实的登徒子行为,小和尚皱起自己好看的眉头,一偏头,躲过了我再次伸过去的咸猪蹄。做完这些,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熟练地把从手腕上滑下去的念珠卷了几圈缠在手腕上,又把大了不止一个号的衣服勉强理整齐,才抬头认认真真的对我行了个合十礼“施主请不要戳小僧的脸!”
对于这种正经的请求,我一般是不会理会的!我无视他的抗议,胆大包天把两只手都伸出去揪住他的脸使劲往两边拉“哈哈哈,不酩,你好可爱!来来来,让我香一个!”
“请,请,放书!!”他用力摇头,稀稀拉拉吐出来的话就被我拉的不成语调。我常年被不酩打压,如今好不容易总算得了个逗弄他的机会,岂可轻易让他顺心,松开一只手,我拦住他的腰把他拖进怀里,像个强抢民女的恶霸似的,旁若无人的蹭了蹭他的脸颊“不酩啊不酩,你可真可爱!”
怀中的身子僵了僵,我一下子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放手。
就在我纠结来纠结去都没有得出个结果的时候,我忽然听见站在离我们很远的郎孟朝我喊“喂!你的结界要没了!”
“诶!”我一个激灵,不知是不是不酩变小了之后能力也变弱了的缘故,佛光结界竟然快要消失了。
我吓了一跳,连忙放开不酩手忙脚乱的重新设结界。
不过我的法力明显不如不酩,结界完成之后,我明显的感觉到周围一下子冷了很多,我从储物袋里摸出一件厚衣服递给他,又自己添了一件衣服,才重新抬眼看他。
设结界的时候,他一直都在边上安静的看着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接过我递过去的衣服,不酩小小道了一声谢,见我一直看着他,他也没有害羞,大大方方的把衣服穿上了。
盯着他一板一眼的加衣服,我有点莫名的兴奋。说实话,变小之后的不酩比我先前见到的末茨还要漂亮,脸小小的,鼻梁挺挺,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和初见时一样,载满星光,而这样满载星光的眼,我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仔细回想起来,似乎从当年我霸王硬上弓的强吻了这位爷之后,他那盛满星河的眼,似乎就只剩下一片深黑,像所有星光都在那一吻中随风而逝,只留下黑不见底深潭,幽静深邃,吸魂夺魄。
不过他小时候便是这般模样,也怪不得长大了会那般风华绝代,让人一见忘忧。
“施主?”不酩稚嫩但礼貌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我晃晃头,发现天光和郎孟也凑过来了。
一见圆乎乎的小和尚,郎孟立马就跟见了血腥气的苍蝇一样,扒着他翻来覆去的看,直呼不酩小时候实在可爱,当然,所谓的直呼是经过我的翻译,他那张不得理也不饶人的臭嘴是说不出什么好话的。
面对我们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失礼的行为,小不酩脾气相当好的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就任由我们围着他转了,不过相比面对我时的耐心,对着这两个,不,一个人,就明显差了很多。
那货没转几下,不酩就不软不硬的开口,让那货碰了个软钉子。
我心下好笑,听着不酩用软而有礼的声音一口一个施主,忽然迟钝的想起来,方才不酩唤我时,叫的,貌似也是施主?
我慌了,扑过去一把推开满脸不甘心的郎孟,扒着不酩小小的肩膀急道“不酩,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酩澄澈的眸子里没有一丝疑惑,他就这样透亮透亮的望着我,缓缓摇了摇脑袋。
我短暂的沉迷了一瞬他摇头时软萌的模样,然后当场被道晴天霹雳劈成傻子。
“你,你不记得我了······”我失魂落魄的垂下手,有点欲哭无泪。
那边不酩的手抬了一下,似乎想要安慰我,我希冀的抬头,他又一下子放下了。
我更加郁结。
然而更让人头痛的还在后面,刚刚被我推开的郎孟毫不顾忌的再次凑了过来。
“不酩,你不记得她是谁了?”他一脸惊讶道。
对啊对啊!你难道没有听见他刚刚点头了吗?我郁闷的神经错乱,没好气的瞄了一眼这没眼色的混蛋,有种想锤死他的冲动。
郎孟完全看不见我横飞的眼刀,他抓着不酩道“她是你结发妻子啊!你怎么忘了?”
眼刀骤然滞住!
我呆滞的看着兴致勃勃的郎孟,感觉自己三魂跑了两魂。
郎孟用胳膊撞撞我“呐,你说是不是?”
“啊?啊!我,我······”
不酩盛满星子的眼扫过来,我浑身一僵,不知怎么的,嘴就不听使唤了“是,是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在说什么啊?才我在心里狠狠扇了自己两耳光,又听见那边不酩道“既然你是我的妻子,那你可记得我们是何时何日在何地成的亲,家中父母年岁几何,又在何地落户安家,为什么,”他看了一眼四周“现在会在这?”
我被他这一连串的为何打的有点傻,呆呆的看了他一阵,才猛然回过神,慌忙摇手“不,不!我刚刚说错了!我们不是夫妻!你别误会了!”
“可,”郎孟惊讶的望过来“可你们不是住在一起了吗?”
不酩眼睛张了一下。
少顷,他望向我,眼中是询问的神色。我心虚的要死,结巴道“不是,不对,是啊!可住在一起就是夫妻吗?”
郎孟脸色更加惊讶了“可你说你们亲也亲过了,睡,也睡过了!”
不酩的眼睛睁得更大了,连瞳孔都微微扩散,他再次看向我,漂亮的小脸上满是怀疑。
我心如死灰,在心里发了一百遍有朝一日定把这条多嘴的龙蛟舌头扯下来的誓。恹恹的回看过去,我长叹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是事实没错,可我······此刻宁可它是假的。
我倒是也可以选择撒谎,不酩从来是个锦心绣口看破不说破的,这我清楚,可若是骗了他,哪怕只是一丝的蛛丝马迹,他也能嗅探出来。
我不愿骗他。
一咬牙,我点头道“对,那又怎么了?”
“那你们还不是夫妻?”
“因为我一直在追求他,可他怎么都不答应,不酩你一定好奇到底是怎么回事吧!三百多年前,我同你表明了心意,但你说你只能收我作弟子,可哪怕是收为弟子,你那群师父师叔们也容不下我,他们要我渡一千人,你放可收我,你看不下去,便来帮我,这边是为什么我们会住在一起,至于吻,那是我强迫你的,算不得数,至于睡,不过是我晕倒了你抱着我睡了一宿而言。我们现在还差最后一个人就能完成那个渡一千人的誓言了,所以我们现在在做任务,可是我说像看看传说中的同生结,你陪我来,结果不知怎么的挨到那面墙,你就突然变小了!”我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一口气说完。
不酩一直看着我,没有插嘴。
说完后,我们对视足有半晌,他终于一垂头,避开我的目光“阿弥陀佛,施主不必多言,小僧明白了。”
我勉强扯出一个笑。
这么多年里,我再没有提及自己喜欢他,也不曾再问过他帮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我只是假装我们真的日渐情深,两情相悦。
不酩一直什么都没有说过,可温柔和长久的默契让他的行为看上去那样暧昧,让我忍不住的想,他是否也有稍微的动心呢?
但那也许只是一种纵容吧!
毕竟他是心怀天下的人。
我们终究不是同道者。
只是,即便如此,这样直白的说出来,我还是······
我微微撇过头,不想让自己失落的表情落到他的眼里。
好在这个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天光突然走过来,拉开自家不长脑子的少爷,道“我应该知道是为什么了。”
所有人视线都落在了他身上。
他越过我们,走到冰壁边上,指着里头对我们道“你们觉得这层冰壁有多厚?”
“额···十六丈?”我不确定的道。
“去你的十六丈,这明明有二十丈!”
天光木然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我们是从最中间的正门进入这座宫殿的,进入地宫之后,我把一路上走过的路程都算了算,发现要是真的按照他上面的规模,这一堵冰墙,”他手上猝然亮起一点亮光嗖的一下弹在冰墙上。
刹那间,整座冰墙从光点出迅速爬满蛛网裂纹。
被光点砸到的地方露出一片黑色的墙面。
我和郎孟哗然。
“这,这后面根本没有东西!”
“可刚刚从外面看起来,这里明明很······而且地图上写的就是······”我不可置信的喃喃。
“你们既然知道同生结,那可否听过关于妖皇的另一个传言。”
“我,我当然听过!”郎孟第一个跳起来“不过我就大方的把这个表现的机会让给你了!”他熟络的拍拍天光的肩膀。
天光僵硬的脸上浮出一个笑。
我擦擦眼,他还是那个面具般的表情。
大概看错了吧!
我挠了一下脸,竖起耳朵去听天光的话,余光中,我似乎看见不酩手上冒出了一团小小的佛光。
“当年有传言说,妖皇还未即位的时候,曾经有一段时间带着一个道士打扮的小孩行走了很远,后来有人认出,那道士和她之前救下的那个道士很像,还有人传言说,那是妖皇和之前那道士的私生子,不过后来,那孩子突然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个道士再次在众人眼前活动。”
“行啊!”郎孟一拍天光肩膀“你从那知道这些的?”
天光面无表情的道“讯音社的第三千六百七十二份专卖玉简上。”
“那个专门打探各方大人物八卦的讯音社?”
“偶然而已。”
“······”我相信你知道的那么细真的只是偶然!
我一抽嘴角“所以你是说同生结会让人变小?”
天光低下头,和一直默默听我们谈话的不酩对视了一会儿“对。”
“那······那他什么时候才能变回来?”
不酩手上的佛光细细的飘向两边的结界,然后慢慢裹在上头。
“不知道。”
“讯音社没有写?”
“写了,你要试试?”
“对啊!”
他背过身去,还顺带蒙住了自家公子的眼睛“那你亲吧!我们看不见,对了,据说那是等他恢复之后是会有记忆的,我们准备好了,你自便!”
我看向正在看我的不酩,他谨慎的退了一步,又仰起头来看我。
我一把捂住脸。
“不酩,你,你别看我!他还是个孩子!我做不到啊!”
郎孟在天光怀里扭了起来,天光一把按住他,“你当真不试试?”
我放下手,同不酩对视一瞬。
“不!”我捂住脸“还是算了!”
天光松开手,毫无任何情绪波动的转了回来。
郎孟狐疑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天光,你刚才是不是“切”了一下?”
天光的视线平平下移,落在郎孟嘴唇上。
“没有,”他直直道“你听错了!”
“是吗?”郎孟显然有些不太相信,还要说什么,却别不酩一声轻呵打断“停一下!”
他半跪在地上,一只手贴着地面。
“有东西过来了。”
我飞快的站到他背后,指甲应声弹出。
“前左右各八匹,上面有十六匹,下方十六匹。”他说完站起来,警戒的望着黑漆漆的冰道。
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我指甲收缩不及,猛地在他手上划出长长一道口子,但他根本来不及管,厉声喝道“你手上是怎么回事?”
手上?
我还没低头,便听见那边郎孟一声哀嚎“我的法术,我的法术又被封了!!”
微弱的影子一闪而过。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嗖嗖嗖数道破风声,仓促间,借着结界上微弱的佛光,我看到数道雪白光芒直冲我们扑过来。
心往下沉了沉。
是雪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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