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今天听说城里面有人饿死了。不过那些暴动的民众都被王泽源赶了出去，也不知道这要被围到什么时候？”惠清公主扶着周弘在院子里逛着，看着柳芽知道这一个月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不会太长时间的。”周弘看着地上开始有柳絮翻滚，蹲下身来捏住一团。
“楠儿还好吧？”周弘沉重的喘着气，挂念起自己的皇子。
“还好，我把他从皇后那里接了过来。只是一直嚷着要见皇兄，我怕出事，所以没让他过来。要不明天……”
“你走吧！”
周娇听到这三个字，下意识的踉跄了两步。本来她以为自己的心里早有准备，未想到真的到了此刻，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悲痛。
看着周弘两鬓散下的头发中带着微微雪痕，谁也没不会想到一个刚刚二十几岁的人已经有了白发。周弘慢慢直起了身子，尽可能慢的转过身去，似乎只要快一点，自己的肺就受不了了。
柳雪寒烟翩翩舞，何处是春曦？东阁今朝又南风，青灯怎堪微灼囹圄中。
月桥柳岸今还在，只是旧巢空。知君唯有三千愁，恰似满眼青丝空际流。
听着屋中传来的呢喃之声，周娇的眼泪忍不住的往下落。忍着亲自帮皇帝剃去满头青丝的冲动，低着头冲回了自己的宫阙。
“姑姑，你怎么了？楠儿不见父皇了，你别哭……”周楠以为自己惹姑姑升起了，拉着周娇的衣袖摇着。
“姑姑没事！”周娇睁大眼睛，顾不得擦拭眼泪蹲了下来。
“你父皇没事，传旨让你跟着姑姑我出京踏春。等到咱们回来的时候，再去见父皇好不好？”
“只要姑姑不哭，楠儿去哪里都行！”
听到周楠如此懂事，惠清公主的心都要碎了。抱着周楠，惠清顾不得许多，拿着扳指连忙去了北边天工坊。
没了周弘的支持，现在的天工坊如同一个养老院一般。除了几个年轻的小太监在老太监的训斥下钻研着工艺，就没有别人了。
“公主，这是……”
未等门口的几个老太监拦下周娇，他们看到了周娇手里的黑色扳指。看了看惠清公主怀里的小皇子，几个老太监叹了口气连忙迎了进去。
“殿下，这是？”
“皇兄让我带着楠儿走的，如今京城只能指望你们了。”
“殿下放心，我等必会将殿下和小皇子安然送出宫去。小和子，去仓库把热气球取出来。”
周娇听到热气球三个字，心中顿时安定了不少。毕竟先皇当初就是利用热气球飞出京师的，不想如今自己还要借助它脱离困境，真的不知道是嘲讽还是清醒。
“殿下，我们这些老家伙就不拖累您了。我看您也没带什么贴心的侍从，就让小和子和小豆子就在您身边伺候吧。他们虽然是阉人之人，但是功夫也不弱，更是会用火枪，想来能护着殿下安全离开。”
“那我皇兄？”周娇还是不忍自己的皇兄就此出家，轻轻的问了一句。
“陛下有自己的主意，我等做奴才的只能听命。不过殿下放心，十三监这几百年来攒下的东西不会便宜外人的。陛下清醒之后就吩咐我们将一众书籍伪造成佛经送往法门寺，还望公主好生抚养殿下。”
“你放心吧，我皇兄的血脉不会断的。”周娇摸着周楠的头，眼中是无畏与坚定。
“多谢殿下！”老太监们连忙跪地，并送过来一个盒子。
“殿下，这是天工坊最后一件作品。里面盛的是一把是可以装五发子弹的短枪，还望您能够护的自己周全，这也是老奴们最后的心愿了。”
“我收下了。”周娇虽然不会用枪，但是打开盒子一看形制就知道这把枪原先是给皇兄准备的。只是斯人未至，只有她来代替皇兄了。
虽然还没到晚上，但是慧清公主已经带着周楠坐到了热气球中，这也是害怕会出现意外情况，所以才如此做。不过周弘却不会如此，他拿起一枝香在自己被剃的满是血痕的脑袋上按下九个香疤。
只是哀莫大于心死，这种物理上的折磨已经无法触动他那颗已经死去的心了。带着开国先皇早就准备好的身份度牒，周弘披着僧衣向御书房走去。
缓缓行走而来的僧人不带一丝烟气，路过的太监宫女看到是皇帝，连忙跪下。不过周弘却没有看到，他在想着自己的一生。
短短岁月，无论成败他都已经过了。这大乾未来的辛酸苦辣，就交给周宜自己去体会吧。
还在议事的御书房突然看到闯入的周弘都大吃一惊，一众大臣都连忙行礼。不过周宜却不知道怎么办，看看下面的周弘，又摸了摸屁股下面的坐垫，不舍的站了起来。
“参见陛下。”
“这里没有陛下，只有一个叫子知的小沙弥。身份度牒在此，还请诸位查看。”周弘取出袖中的身份度牒和一枚玉玺，周宜看到挪不开眼睛。
周宜下意识的跑了过来，单单只拿了传国玉玺。玉玺冰凉的触感一下惊醒了他，看着自己的皇兄周宜慌乱的退了两步。
“凡尘已了，子知这就去法门寺了却残生。”
看着周弘缓缓移动的脚步，大家都没有去拦。因为他们都知道周弘的身体抗不了太久，毕竟薛太医都说了铁丸留在了肺里，何必为难他呢。
望着渐渐落幕的阳光，子知站在法门寺的台阶上背着佛门行了一礼。片刻之后，一个小沙弥大开门来，将子知迎了进去。法华寺闭上的大门震下的的灰尘似乎飘了出去，直直的落在了最后的余晖中。
“父亲，不好了。周弘剃度出家，已经进了法华寺。”王羡带着几分焦急，穿着一身铁甲跑了进来。
“齐王周宜不是还在吗？”王泽源对着大镜子整理着自己的头发，直到打理的一丝不乱才戴上了兜鍪。
“在，而且因为周弘交出了传国玉玺，忙着登基称帝呢。”王羡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还是稳了下来。
“那就好，准备发动吧！”
伴着刺耳的一声剑鸣，被斩断绳索的热气球从宫中飞了出去。周娇在空中看着十三监、朱雀街、城外叛军游动的灯火，知道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京师破了。
她也只能希望自己的皇弟周宜能够顾好自己，毕竟她现在就像萤火一般，微小而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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