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家离西沪这么近,为何将儿子送到北山城?”
“不瞒先生,要不是您留给思儿的钱袋,我们一家人怎么可能将孩子送到哪里去!”
祁隆一听,心中更是好奇,他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自己一份功劳。
“这么说,学校的束脩还很高喽?”
“我倒是希望学校的先生要束脩。”李大牛叹了一口气,擦着桌子抱怨起来:“学校有专门收学费的地方,先生们只是学生入学的时候象征性的收个束脩就行了。
不瞒先生,这学校真是贵,一年就要十金。这不,我等几天就要给儿子送学费去。”李大牛拍了拍旁边的木箱子,将祁隆付的银元投到里面。
“十金?我还真不知道这学校教的什么,竟敢收费如此之贵!这样吧,大牛。过两天你去北山城,来鸿雁会馆,我刚好去北山城。”
“哎呦,那就多写先生了。”李大牛听到祁隆住在鸿雁会馆,知道那里可是住来往使者、商人的地方,心中越发尊敬祁隆了。
……
北山城的雪下得比其他地方都要早一点,毕竟这里地势较高,而且刚好是两股气流的交汇处。冬雪虽然只薄薄的盖上一层,但是气温已经陡降不少。
“王特,快看看你的水银计降了多少?”李思一边跺着脚,一边喊道躲在被窝里的王特。
“应该红线一下吧……”王特从被窝里将头冒出来,伸手打开床头的盒子。
“妈的,没到啊!不应该啊!”王特嗖的一下站了起来,但是立马被寒冷大败,裹着被子坐在床上。
“我就说,你画的线有问题,你还不信?”李思围了过来,歪着头一看,水银掉到了四、五左右的样子。
“管他呢,反正我那老爹用画不准的都能卖钱,我这比他的强多了。”
“要不你试试用冰水确定个基准,总是凭感觉也不准确啊。”李思笑着穿好衣服,准备去早课了。
“去那么早干嘛,反正早上也没课。”
“按你这种说法,我们怕是一辈子都不用上课。”李思反骂了一句,夹起书卷去学堂了。
李思踏着点点滴滴的冬雪,看着屋檐上白白的一层,又想起了快到交学费的时候了。不过现在他也不太害怕到时候交不起学费被退学,毕竟还能在学校当个帮工。
“李思,早啊!”
李思本以为这个时候学堂没人的,谁知道已经有比他更早的同窗来了。
“乔律,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早啊!”李思看着端坐于书桌前,案板上摆着书卷的锦绣公子,感到压力山大。
“比不得你学得快。”乔律摇摇头,心中很明白自己在这方面天生有短板。
“这不见得,不过是你我理解有别罢了。”李思哪能说勤能补拙这句话,反而有点夸耀的意思。
“你的嘴哟!”乔律摇摇头,对李思的说法没了反驳的心思。
两人看的东西有点不同,乔庸看的是历代的律法修撰,而李思则是看的是学校收集起来的案件卷宗。李思一边看着,一边记下判词。
一遍又一遍的读着这些判词,李思慢慢找到里面的漏洞和有二意的句子。看着李思桌上厚厚的书卷,看得出他已经找到了不少这些东西了。
中午的时候,李思本准备去吃饭,谁知道学校有侍从传信说有人找他。李思心里一想,知道是自己爹来了。
“爹,先生你好!”李思本以为只有自己老爹来了,谁知道还有祁隆。
“思儿,先生顺路来办事,咱们去酒店。走!”李大牛当然知道这顿饭是祁隆请了,所以大大咧咧的拉着儿子准备好好吃一顿。
祁隆看着这个狡狯的汉子,只能无奈的摇摇头前面带路了。
“李思,这一年来你在学校里都学了什么?”路上三人走着,祁隆顺便问了一下。
“除了正常的识字和书写外,每一旬,先生们就会考教一段律文。”
“你学的田律还是九章?”祁隆虽然对律法研习不深,但是还是知道的很清楚的。
“小子学的田律,但是现在学习历代的案件卷宗。”
听到李思的功课,祁隆下意识的眯着眼睛。他从李思毫无遮掩的言语中听出了这所学校的目的,就是给西沪未来准备以律法为本的官员。
相比着那些靠着儒家经典治学养民的文馆,这些官员更加酷烈,但是却更加有效的治理地方。
感觉着处处不同于世界的北山城,祁隆由衷的感到西沪对于大乾或者说旧的制度,就是一个异类。对于这么一个异类,要么吞噬掉旧的,要么被粉碎。
“李思,你觉得儒皮法骨好呢,还是儒好呢?”
“都不好。”李思毫不犹疑,直接否决了祁隆给的所有选项。
李大牛在一旁连忙拉儿子,生怕他冲撞了先生。祁隆倒是无妨,示意两人坐下,便在小二上菜之前听着李思怎么解释。
“先生可曾研读过地方案件的卷宗?”
“这,没有!”祁隆虽然读过一些奇案的卷宗,但是对于寻常案件他往往没有兴趣。
“小子虽然只读了一个小县十年的卷宗,但是发现其中很多案件无非是权贵者巧取豪夺之事。卷宗中更是写的不清不楚,律文更是被人乱解释。如此种种,无非是儒遮了法,亦或是百姓不知法而畏法。
以小子看来,法应为硬壳,如同士之甲胄。先生可曾见过有人在甲胄外蒙上一层华而不实的布匹?”
“哈哈哈,这倒没有,没有!”祁隆大笑三声,越发觉得面前的小子可爱了。
“那先生为何笑呢?”李思可能看卷宗看迷了,整个人都有一种一探到底的劲头。
“你知道这样做的结果是什么吗?”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李思悍而无畏,看的祁隆一阵阵发呆。
祁隆觉得这小子着魔了,不免在一次劝解:“你一个人有用吗?”
“有!如果有朝一日我李思编撰律法,必定使得无歧义,有必行。至于那些反对者,君不见西沪白莲之威!”
看着这个小儿和自己论道,祁隆不知道是自己老了,还是迂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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