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在乔三身前的不是别人,正是沈江南。
沈江南的刀很少出鞘,就算是在与人厮杀的时候,也常常连着刀鞘一起使用。
因为能够让他拔刀的人也确实不算多。
乔三自然也不足以令沈江南拔刀,因为他除了跑得快了些儿,手上的功夫确实不怎么样。
沈江南的刀法只有三招,当年傅红雪教他刀法时,只传了两招,后来,沈炼又教了他一招。
但这三招,每一刀都足以令当今江湖上的一流高手落荒而逃,或者横尸当场。
沈江南的刀法,有一个和他的姓名一样好听的名字,叫作“炼雪赋”。
刀出鞘的时候,刀光闪如漫天飞雪,刀刀见雪,也刀刀见血。
乔三此刻应该庆幸沈江南的刀还连着鞘,也应该庆幸沈江南只是把他拦住。
乔三当然认得沈江南,认得沈江南身上专属于锦衣卫的麒麟鱼服,认得沈江南手上的绣春刀,还有沈江南满头如雪的白发。
如今江湖中,不认识白发神捕沈江南的人,恐怕已没有几个,纵使没有见过,也会听过“一刀十丈雪,白马踏飞霜,长刀绣百口,人间鬼见愁”的名头。
另外,叶寻与沈江南当年在京城“公子纵白马,满城红嫁衣”的事迹,早就名满京城。
更何况,沈江南这些年也的确破了好几宗大案,抓了无数个飞贼悍匪。
诸如单刀匹马杀入白虎寨,屠尽悍匪二百三十五人,还有从京城一路追到塞外,千里追捕擒住大盗草上飞。
这些事迹已足以令沈江南声名在外,名扬四海。
但他并不是没有败过,他败过的那一次,他败过两次。
一次是在泸州城外十里亭被五百人围攻的那一次。
而另外下次,则是败在玉面人的手底下,那一次,他连自己的刀都拔不出来。
“为什么追我?”
乔三尽管颤抖着双腿,但还是问出了口。
“这得问你为什么要跑。”
沈江南放下了横在手里的绣春刀,眼神冰冷地看着额头已有细汗沁出的乔三。
“对极,有人跑就会有人追,想要知道别人为什么追你,首先就要清楚你自己为什么要跑。”
叶寻也走上前来,话是对乔三说的,但他的眼睛却盯着沈江南腰间别着的蝴蝶玉钗。
见到这支玉钗的时候,他突然想起自己昨夜从棺材里捡到的那流星银坠,就好像它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佩戴的。
而且,那个人叶寻好像还见过,但具体是谁,他又想不起来了。
毕竟,叶寻见过的女人没有一千,也过百人了。
“我……我赶时间。”
乔三说着话,手却依旧按着腰间的布袋。
但经过方才的一番折腾,这布袋已经不被他所左右。所以,初升的日头,把布袋里露出的金条照得闪闪发光。
想来,它们对于阳光的渴望也已饥渴难耐。
这些金光正好映入沈江南的瞳孔里,极为刺眼。
“好呀,你还说你没有发大财,带着这么一大袋金子,却不愿请我喝一杯酒,你果然没有把我当朋友。”
叶寻嬉笑着伸出一只手,摁住了乔三颤抖着的肩头。
“胡…胡说,这金条是我赶着给人送去的,不…不是我的,闪…闪开,我真的赶时间。”
乔三摆头抖肩,身子突然变得像一条泥鳅一样滑溜,甩开叶寻按在肩头的手,身子侧倒下去。
以掌撑地,身子弓起来,像一条狗一样,斜着扑窜出去,扑进竹林中,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好呀,原来藏了拙!”
叶寻大叫一声,从身旁折下一叶青青竹叶,正要以叶作镖,朝乔三的后心打去。
却被沈江南抢先一步,沈江南捡起地上一块碎石,甩手朝扑进竹林中的乔三后腿打去。
飞石如流星,破风似箭,只听得乔三“哎哟”痛叫一声,一头栽倒下去。
叶寻与沈江南正欲奔上前去擒下乔三,忽听得耳旁呼呼风声响动,来不及扭头去看,二人齐齐侧翻闪开。
才刚闪到一旁,两团黑点呼啸而来,砸到二人方才站立的地面。
砰砰!
两声炸响,瞬间,白雾爆散开来,顷刻间就弥漫了整片竹林。
“不好,是东瀛忍术迷魂樱雷,有毒!”
叶寻迅速抬手用衣袖捂住口鼻,沈江南亦是如此。
烟雾起得快,散得也快,不到六息,便已散得干干净净。
叶寻定睛一看,竹林中哪里还会乔三的半道影子。
“哎呀,我想起来!”
叶寻合掌一拍,突然想起了自己是在哪里见过戴蝴蝶玉钗和流星耳坠的女人。
不是别处,正是苏州城内的听雨轩上,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最漂亮的瞎子。
看来,必须得回家了!
叶寻将这两日的事情与沈江南一说,二人一拍即合,决定赶回苏州城一趟,之后再前往蜀中,反正距离追龙大会开始,还有一个月。
“那乔三鬼鬼祟祟,必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又有东瀛忍术高手来接应,恐怕,这里面有什么大阴谋。”
沈江南依旧愁眉不展,说完话,咬指吹了一声口哨,他那匹白马从外间奔进竹林来,四蹄已染了新泥,腹侧也有些泥垢。
足见它这两日里随沈江南奔波的辛劳。
“乔三肯定知道一些秘密,他方才扑出去的时候,身影和昨夜里把我引出去黑衣人极为相似,不过,我们只要找到那瞎子,一切就会水落石出。”
叶寻将手中的泥娃娃紧了紧,收进腰间囊中。
沈江南跳上马背,突然笑道:“烂酒鬼,为了帮我追查皇宫失宝一事,倒是委屈你前日佯装输给你那未婚妻了。”
事情有了眉目,他终于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这样的笑容,在冷冰冰的白发神捕脸上,可是罕见的稀奇玩意儿。
“滚蛋,我这是为了昏迷中的师妹,若是你这块臭铁,我才懒得搭理。你骑马不便,走陆路要多费些时日,赶紧滚吧。”
叶寻摆了摆手,被沈江南这么一提起,他此刻又想起唐梨雨放蛇吓唬自己的事,心头顿升郁闷。
“哈哈哈,告辞,苏州见!”
沈江南大笑一声,手中绣春刀轻轻拍了拍马背,白马扬蹄奔了出去。
只片刻,就冲出竹林,蹄声远去。
唐门、司马青城、东瀛、玉面人,有趣,越来越有趣了。
叶寻听着马蹄声消失,寻思这几日里的一切,突然觉得沈江南皇宫失宝的案子只是其中一张网,冥冥中,似乎还有好几张更大更严密的网已经撒开了。
他决定前往风铃渡,找一条船,从水路赶回苏州家中。
水路要比陆路快上许多,从江州到苏州,若是顺风顺水,只需一日,便可到达。
长江的水流宽阔激荡,顺流更是急涌,正所谓“千里江陵一日还”,行船速度很快。
打定主意,叶寻朝风铃渡所在的东南方向而走,只要穿过青竹林,再有一里路,朝到风铃渡口,若是用轻功赶路,只需半盏茶时间。
踩在落叶堆积的竹林间,酥酥软软,叶寻还没走出青竹林就停住了脚步。
因为他已嗅到了醇厚的酒香,也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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