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这份豆羹……”瑾儿似乎很开心。
匆匆一夜间,整个人就变得精神饱满了。
今日趁早,一行人便出了门,赶往范绌府邸。
都在长安西市附近,算不得太远,不过两三刻钟的时间。
访客一般要到太阳升起,他们早早地来到也无非是见识一下早市,早些吃了朝食好拜见这位相邦。
他们已经行了很远,临近相府不过两里的路途。
“店家,来两份豆羹,四个烧饼”一个中年男子,领着一个头发近半灰白的老人也来吃食。
说话的是中年人,不过却有点不情不愿,老人已经寻了地方坐着,静等着中年人端来。
只见中年人长得平平凡凡,不怎出奇,老人却很是不一般。
这是一位发须皆白的老人,头发梳得十分认真,没有一丝一点的凌乱。
可那一根根银丝一般的白发还是清晰可见,只有寥寥数根青丝潜藏,近乎寻也不见。
微微下陷的眼窝里,一双深褐色的眼眸,悄悄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很难想象此人,他的名字竟是叫张利。
苏湛走上前去,一辑“原来是张大人,那日还得多谢……”
“老夫未曾帮助任何人,只为利耳”
这句话说的没一丝问题,看起来,也是没留情面。
那日苏湛以势论,而张利却以利相反驳,很显然的是对立。
但,苏湛却没有受到除了张利以外的任何人反驳,这便是恩德。
想来也是,堂堂张晋曾孙,却如何在最后一句以‘诸侯皆蝇营狗苟’来说。
显然有失偏颇,话不对题,且有胡诌之嫌疑。
秦皇斥退,已经说明了秦皇态度,众人再辩驳也无用。
看似没有关联的事情,却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若是有心,这张利也是一个十足的智者。
“张大人情谊,苏某人心领了”
也不拘谨,便顺势坐下来了。
那边瑾儿已经取来吃食,放在桌旁。
“好俊俏的一个女娃,呵……”张利笑到。
“张利之谋,皆为大秦陛下,从不为任何人”
“不过,以苏副使的才华,也自当应对如流才是吧!”
他这一笑,露出了一口掉的只剩七八个的豁牙,那日苏湛竟丝毫没有察觉。
今日见了,不由一愣,想起了昔日张晋过楚归时的典故。
张晋昔日鬼谷学成,并不是第一个来秦国。
相比于有着蛮夷之国称呼的秦国,则其他诸国尤其是强大的楚国成为他的首要之地。
于是,他便到楚国去谋些差使,侥幸得了一官半职的幕僚身份。
有一回楚国令尹设宴饮酒,张晋也随着去参加了。
在宴会将近结束的时候,楚令尹却发现丢失了一块珍贵的玉璧。诸人皆寻找而不得,就分析谁最有可能拿走这块玉璧。
有人说:“张晋在郑时家里贫穷,且主张唯利是图理论,人品可见一斑,多半是他贪财偷去了吧!”
有许多人都附和,同意这个看法。
张晋惊慌失措地为自己辩白,可是众口铄金,他也是百口莫辩。楚令尹的卫士们把张仪抓起来拷问,问他把玉璧藏在哪里了。
张晋坚决不肯承认,顽强地声称自己没有偷东西。卫士统领恼了,用鞭子抽了他几百下,将张晋打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
楚令尹怜惜他是个士人,且见张晋这个样子也挺可怜的,就拦住卫士说:“且罢了,玉璧也不是特别紧要的东西。教训他一下也就罢了。”
卫士们这才停止用刑罚,将他给放了。
张晋拼了姓命,才爬回家里。
看见他的惨相:头发凌乱不堪,衣裳都破的无法直视,浑身上下近乎都是皮开肉绽,没有一块好肉。
鼻青脸肿,牙齿折了好几颗,嘴里吐着血丝……其妻又伤心又害怕,呜呜地哭起来,流泪道:“你怎的搞成这个样子啊……他们怎么下手这么狠啊……早知道落得这个局面,你何故鬼谷求学,又何故来这楚国为官……”
张晋却倔强地挣扎着爬起来,强打起精神,嘴里流着鲜血对其妻笑着说:“没事,我没事……你看
看……我的牙齿还在吗?”
其妻看看他嘴里,又哭着点点头,说:“还在。”
张晋努力地笑笑,说:“那就好,牙齿在,就足够了。你等着我出人头地的那一天吧!”
其妻不置可否,依旧点点头。
后来,张晋入了秦国转身策士,上谋于国,下联横以抵抗楚赵,可谓威震天下。
张利已经豁牙,不知道他的真实才能,比之其曾祖如何。
想到这里,他竟一笑,露出浅浅的弯度。
“你可在想老夫已无牙,可有吾曾祖之风?”
“这……”被看破心思,不免淡淡尴尬。
“老夫虽无牙,却得了一个好曾祖,也侥幸得了鬼谷流传下来的辩术,与洞察之术”
“认真算起来,老夫与你还是你师叔一般的辈分”
苏湛师出鬼谷,早已经不算秘密,与张晋一般。
“张大人……”
“年轻人啊!才华横溢终究是好,却不该入了秦国,曾祖曾说:这大秦的魄力,足以令所有的寒士羡慕”
“只怕是入了大秦,不管怀着怎样的目的,都将会被这里的一切所感染和折服”
“最终,为了这个天下一统的蓝图,矢志不渝”
张利说了一通,却没有主题,也很是杂乱无章。
似乎,在阐述着大秦的魅力。
烧饼带硬,咀嚼在这豁牙的老头嘴里,却香的很。
也不管牙口如何,只管吃着,咬了一会。
才撕裂烧饼,泡在豆羹里,吞咽了下去。
一口一口,津津有味。
“晚辈,也羡慕张大人的牙口,没想到不仅锋利,且还懂得权术游刃有余”
“苏副使又说错了,锋利的……并非牙口”他在嘴中取出了一片碎牙,扔在地上。
指着左胸腔道:“是这里,一颗锐意进取不服老的心”
“主君你又……”那中年人惋惜的叹了一口气,抱怨道。
“公子已经吩咐主君不可再食这些坚硬东西,主君偏偏不听,若是公子怪罪……”
“有老夫顶着”张利满不在乎。。
“主君说笑了,此监督乃我之责任,如何能……”
“这才对吗?”笑着拍打中年人肩膀一下,便站起身来,徒留下懵着脸的那中年人,心中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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