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多情剑 > 第二十二章 是处江山可埋骨
    马帅叹了口气道:“此事还得从两百年前说起。当时‘一真教’出了一位练武奇才,年方不惑,武功便己瑧化境。可其人习武成痴,为了一睹天下绝学,不仅潜入奇门三庄,甚至连九大门派也未能幸免。事情败露之后,三庄九派为了不使本门的绝学流传于外,联合各派精英,前往‘一真教’迫使交人。”

    倾城插口道:“这难道不该?”

    马帅道:“这也没人说错。倒是姑娘一意维护,难道也是同道中人?”

    倾城支吾道:“天下人说天下理,难道都算同道中人?”瞪了韩询一眼。

    韩询无奈的道:“这话倒也不错,凡是站在公理一方的,都可谓同道中人。”

    马帅摇头道:“都说‘夫唱妇随’……”一句话还没说完,只见倾城双手叉腰,情况大是不妙。

    他及时打住道:“咱们言归正传。结果不知怎么没能谈成,反而大动干戈。是此一役,双方伤亡无数,自此结下怨仇。随着时日的推移,双方伤亡的增长,这梁子也就越结越深了。”

    马帅顿了一顿道:“武林白道,为九派居首,少林武当执其牛耳,奇门三庄更是如日中天,他们这一定论,旁人自无异议。”他说到后头,语气多有不屑。

    可这话以他的身份说得,别人要是说来,那怕不被视为同“道”中人,也要遭受群起攻之。

    韩询自也不敢妄加评论,毕竟听人说起武林轶事,都是一口一个“魔教”,说者固然义愤填膺,听者亦也感同身受。

    韩询转而道:“按说丧身其中的弟子,都有家门出身,为何自始至终,只有双方参与?”

    马帅伸了一个懒腰道:“打个比喻:小猫帮和小狗帮结了仇,如果小猫帮邀人助拳,小狗帮为了不落下风,自然也得请些帮手。别看江湖虽大,可身在其中,难免相互交集,时长日久,这关系可就盘根错节的很。那些邀来助拳之中的,或许世交好友,或者儿女姻家,皆有可能,试问这架还怎么打?所以一直以来,都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无论门户之争,还是帮派相斗,皆由当事双方解决。”

    倾城蹙眉道:“老头你说三庄九派,就说三庄九派,说成小猫小狗帮,是何用意?”

    韩询也觉师傅的用词,颇有影射之嫌,只是倾城性情率真,不分尊卑,自已可不能跟着乱了长幼之序,岔开道:“师傅说的‘一’……”

    他“一”字后面,自是“真教”二字无疑,待见倾城横眉竖眼,连忙顿住。

    韩询待要说成“魔教”,且不说师傅有没有影射之嫌,自己先有了唱反调之嫌,只得改口道:“那个教难道和弟子有关?”

    马帅望了他一眼,目中充满着怜惜,意思似是在说:“小子,以后怕是有得你受了。”

    他点了点头道:“你祖母传授的内功心法,为师要是没有猜错的话,当是‘一真教’的一法一功一式,三大镇教神功之一。”

    倾城戄然道:“你说的是‘无为大法’‘袭常功’和‘天下式’中的‘袭常功’?”

    韩询听他俩人一说,对应无名心法的口决总纲,最后一句“无遗身殃,是为袭常”,怕是果然如此。

    马帅脸色凝重的道:“‘袭常功’乃‘一真教’三大镇教神功之一,玄奥无方。若被外人知晓,且不说遭人觊觎,就三庄九派,怕也不能轻易容你。”

    韩询想起在杭州城外的酒肆中,贺行云误以为自己是魔教传人,欲除之后快,换了有着二百年深仇大恨的三庄九派,哪里还能善罢甘休?

    马帅见他泄气的模样,心头微微失望,激将道:“怎地?胆怯了么?”

    韩询傲气上来,大声应道:“弟子既不是魔教传人,也非父债子还,自无代过之理。”

    马帅揶揄道:“就怕到时,别人不和你讲理。”

    韩询傲然道:“那就奋力一搏,不外死而后矣。”

    马帅朗声道:“这才是我的好徒儿,但使为师还有一口气在,自也不能让你平白遭人欺负。”

    倾城冷笑说道:“口气不小,就凭你师徒俩个,难道还能对抗得了三庄九派?”

    马帅嘻嘻一笑道:“这不还要加上徒媳你。”

    倾城为之语塞,心头一片紊乱。她出身“射日山庄”,诚如马帅所言,家中无数先辈命丧魔教,这血海深仇,非血债血偿难以洗白。

    自己委身朝廷的王候,已然冒了大不韪,再和魔教有染之人姻配,若让父亲知道,还不得大义灭亲?

    她想到父亲,满腹怨气,心中寻思:“反正你也不要我这个女儿,我做什么也和你没有干系。”

    倾城想到这一节,芳心稍定道:“要想人家活得长久,还是先教你宝贝徒弟一些本事,别死鸭子嘴硬,送了性命不说,还给您丢脸抹黑。”

    马帅不解的道:“丢脸就算了,怎么还抹黑了?”

    倾城道:“人家茶余饭后谈起说:‘死了那小子,听说是‘重楼榜’上十二肖中‘马王’的传人,徒弟如此不济,师父怕也浪得虚名。’”

    马帅想了一想,果然大有道理。他浮云野鹤,虽视金钱如粪土,当名利若浮云,惟独最好面子。

    当初隐退,便因收了一个逆徒,自觉无颜于世,那怕过了百岁,仍然耿耿于怀。

    马帅当下将他修练的心得,一一口传面授。

    倾城听他讲到后面,尽是诸如何谓“阴阳相生”,怎样“抱元守一”,如何“三花聚顶”,怎生“五气朝元”,若有所悟的道:“原来老头也是道门中人。”

    马帅摇头道:“那些清规戒律,老汉可守不来。”

    倾城道:“那是打算让你徒弟当道士了?”

    马帅忍俊道:“又不是剃度出家,道士也能娶妻生子。”问道:“知否老汉为何并不苟同‘一真教’为‘魔教’?”

    倾城道:“那有什么好说,你和‘魔教’交好,为人家开脱,也给自己洗白。”总算她顾及对方,师公这一层身份,没有说成“同流合污”。

    马帅不置可否的道:“相传‘一真教’,乃为尹喜后人,伊真前辈所创。”

    这些武林秘闻,那怕以得倾城家世,也不尽知,马帅名列‘重楼榜’,乃武林存世,有数的奇人异士,言下自然无虚。

    倾城道:“伊真创‘一真’,也算人尽其名,可就传闻不假,尹喜的后人,怎么姓了伊?”

    马帅莞尔道:“伊真前辈创立‘一真教’,倒不仅是出于谐音,而是源自‘道德经’,意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至于伊尹两姓,本乃伊尹一脉,具体为何更改,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倾城道:“如此说来,这‘一真教’与道家,竟是一脉相承了。”

    马帅点头道:“当年老子西出涵谷,应关令尹喜所求,留书五千言,被道家奉为圣典,尹喜后人从中参悟玄功,说是道家一脉,亦不为过。”

    倾城这才明白,“袭常功”既然始自“道德经”,人家讲解道家炼气之法,自是为了便于徒弟领悟,不解的道:“传说尹喜最后归栖武当山,那怕和‘武当派’没有干系,多少也沾亲带故,怎的势成水火?”

    马帅喟然道:“多少兄弟反目,父子成仇,骨肉至亲,尚且如此,何况其他。”对韩询道:“你日后行走江湖,若是遇上一个方旭的人……如能容手,且宽他几分。”

    韩询见师父不说原委,不便多问,只得道:“弟子谨遵师命。”

    马帅想了想,又道:“如若危及你性命,那也无须顾忌。”

    韩询点头应过。对照师父的讲解,应证自己的修练,平时诸多困惑的地方,顿时豁然开朗,当即盘膝而坐,依法而行。

    马帅见他活学活用,显然大有心得,转过身去,望着满池碧水,想起前事,不由发痴。

    倾城百无聊赖,灵机一动,觅了一块石片磨尖,挑开裙摆,拆出数十根丝线,搓成七八条,接在一起。

    她又折了一根长枝,去除枝丫,系在枝头,取下发簪,扳断一脚,弯成一个钩子,绑在另一端,做了一根简易的鱼竿。

    马帅蹭上前去,谄笑道:“乖徒媳,这个主意妙,也给师公做根?”

    倾城白了他一眼,道:“你不是会抓?又快又省劲,费那功夫干嘛?”

    马帅搔了搔头,道:“钓鱼图的一个乐趣,抓的那有钓的香。”

    倾城无奈的道:“那鱼饵就交给你了。”

    马帅没口子的道:“这个自不劳烦你。”飞奔而去,在花树根部,挖了几只虫蚁,捏死一只,回去穿在鱼钓上。

    余下的几只,以防开溜,自也逃不脱他的毒手,一一陈尸一旁。

    倾城只得重新做了一根。马帅志得意满的道:“乖徒媳,敢不敢和师公比试?”

    倾城道:“比试什么?”

    马帅道:“就比天黑之前,谁钓的鱼少,就由谁来负责当天的伙食。”

    倾城不假思索的道:“就这么定了。”钓鱼虽非她的所长,可眼下一个是她夫婿,一个成了师公,下厨这件事,本就难辞其劳。

    而今有了赌约,赢了是白捡便宜,输了也一无所失,如此稳赚不赔的买卖,自无拒绝之理。

    倾城穿了一只虫蚁当作鱼饵,选了一处地方垂钓,眼见对方不时起钓,自己一无所获,越发沉不住气。

    到后来马帅每钓一尾,她便挪一个地方,待得天黑,马帅钓了十一尾,自己两手空空,气鼓鼓的道:“太欺负人了,这那里是比赛,简单就是坑人。”

    马帅笑嘻嘻的道:“有赌未为输嘛,大不了明天让你几尾。”

    倾城张开双手道:“最少也得这个数目。”

    马帅将一颗头,摇成一面拨浪鼓,道:“这可不成,师公我也是全凭运气。”经过一番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最后让了五尾。

    马帅或许自觉有些胜之不武,帮着生火烤鱼,望见韩询方才收功过来,看他眼神奕奕,显然精进不少。

    马帅道:“如果把人内功的修炼,比作挣钱,如果不懂使用,就好比守着万贯家财,一毛不拔,那和一个穷汉,也别无两样。”指着面前的池子问道:“你看这水。”

    韩询顺眼望去,只见潭水从洞穴倾泻出来,冲起的浪花,足有数尺来高,层层叠叠,看着生生不息,然而距离越远,面积越广,没到中央,便消散无形。

    韩询沉吟道:“疾而难久,散而无力。碧波千顷,莫若飞流百尺。”

    马帅点头道:“这水在池子里面,清浅无为,虽不能伤人毫厘,可从山顶冲击下来,那便难以生受。只有聚雷霆于一发,方能无往不利。”

    韩询道:“师傅指的可是凝劲?”

    马帅点了点头,道:“你初观流水,便有所悟,倒是大出为师所料。之前见你失却童身,无缘修练本门内功,为师还多有遗憾,可和‘袭常功’相比,那是小巫见大巫。以你的悟性,多则十年,当有小成。”

    倾城道:“十年才有小成,要想有成大成,可不得一辈子?”

    马帅微笑道:“据老汉所知,自伊尹前辈创教以来,那怕历经千年,后代人才辈出,三门镇教神功,还没有人一门大成过。”

    倾城咋舌道:“天下竟有如此难学的功夫?”

    马帅道:“此事倒也非在一个‘难’字。就拿师公的‘天元劲’来说,一共七层,这本是有传以来,‘天元劲’最高层次。然而十多年前,功成圆满,仍觉还有进化的余地,这些年穷思苦想,又摸索着自创了第八层。”

    韩询道:“照师父所说,武学一道,当是进无止境了?”

    马帅摇头道:“这也并不代表说,为师的‘天元劲’就没有止境。所谓:水满则溢,月圆则亏。任何一件事物,都有它的上限,只是人有所寿,力有所穷,难以企望罢了。”

    韩询道:“要是没有师父指点,弟子瞎摸胡练,怕是终其一生,也都难窥门墙。”

    马帅道:“武学一道,外功讲穷一个熟能生巧,那怕天赋有限,只要肯下苦功,总能登堂入室。可内功一途,除了用功之外,还在个人悟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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