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老管家上前道:“少爷,这是你却怪错了袁强,当时如果换作是我,也会这么说的。”
谢华一惊道:“这话怎么说?”
管家泣道:“是我擅作主张叫他们瞒住老爷的,哪里有什么真凶,小姐是自己愿意烧死的……”
谢天佑听得须发倒竖,把拐杖往地上狠狠一拄,颤抖着声音道:“你们胡……胡说!沁儿怎么会……愿意??”
管家老泪纵横道:“老爷,这件事我也一直思想不明白啊。当日练琴房着火时,我也在场,一边招呼人救火,一边准备亲自带人冲进去救小姐出来。谁知就在那个时候,我们看见小姐穿着一身稀奇古怪的衣服,手上捧着一个长条形的东西慢慢走向那着火的房子,我当时大喜过望,也没想到小姐怎么会在外边,只是喊着让小姐快些过桥到安全的地方去。可是小姐充耳不闻,竟就这样走进着火的大门里,一会儿不见了踪影。我和其他人都大吃一惊,正想抢进去,房子却正好在这时候塌了下来,小姐自然没有活下来了。”
谢天佑怒斥道:“你胡说!沁妹怎么会想不开,什么稀奇古怪的衣服?分明是你们这些人乱编了来糊弄我们的!”
管家忙跪前一步道:“我对谢家忠心耿耿,不信少爷可以盘问当日的仆人,他们都是看见的,如有半点不合,我甘受任何处罚。”
谢天佑木然道:“什么样的衣服?”
管家回想道:“周围的飞灰很大,又有浓烟,只依稀可见小姐穿的是一件下摆很宽很长的拖地长裙,头上还梳着高高的发髻,好像还插着簪子。”
谢华刚想驳斥,谢天佑摆摆手制止了,对管家道:“你们记住,今天所说的话不可再对第二个人提起。华儿,你替我应付那些烦人的警察记者。你们都退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谢华虽然不服,但见谢天佑面色凝重,也只好闭口退出去了。
谢沁死于意外火灾自然成为各大报纸的头条新闻,方家上下对此事一律保持缄默,谢天佑更是一个人自锁在书房里,没有出过一步房门,除了吩咐人小心收集谢沁的骨灰之外,大部分除了睡觉就是望着红木书柜里的书发呆。五个月之后,又一条消息轰动了媒体,深受丧女之痛的谢天佑竟反常地毅然接下了承建规划这所大学建筑系教学大楼的工程,并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其中。
谢华得知这个消息吓了一跳,赶忙放下手中的工作,来到谢天佑书房时,却见管家在一旁侍立,而谢天佑正在细细量度着书桌上一张图纸。他见谢华进来,点点头道:“正好,华儿,我有话要跟你说,你先把门关上。”
谢华依言关门,走过去。
谢天佑道:“华儿,你在英国也学了几年,过来看看这张一课设计图怎样?”
谢华笑道:“儿子哪里敢评点父亲呢?”一边接过来看,不多时,脸色却已开始发白,半晌放下图纸,以一种惊惧的眼神望着父亲讷讷道:“这个……”
谢天佑淡淡道:“但说无妨。”
谢华道:“儿子才疏学浅,不过这栋楼的设计好象不太符合教室布局,反而象……”
谢天佑微笑道:“像什么?”谢华见父亲没有怒意,才鼓起勇气道:“象灵堂。”
话一出口,管家不禁惊叫出声。
谢天佑哈哈大笑道:“不错,我设计的不是象灵堂,根本就是灵堂!我苦苦想了五个月,终于想通了。沁儿她毕竟还是恨我的,恨我逼走了她的母亲,所以她离开我是注定要发生的,是我太对不起她!
她不是很喜欢这里吗?所以我要亲手建造一个灵堂教室给她,把她的骨灰混入混凝土中,这样她就可以世世代代受书香之气熏陶而成神的。哈哈……”
管家骇然道:“老爷你悲痛过度了!”
谢华道:“可他们未必肯……”
谢天佑敛了笑容冷冷道:“你放心,外面那些蠢人只会奉迎我,我不说你不说他不说,只有天知道这不是教室,而是灵堂。”
灵堂教室在一年半后如期竣工,谢天佑没有参加落成典礼,由其子谢华代为剪彩。
待欢庆的人群散去,夜深人静时,身体虚弱的谢天佑才挣扎着下床,叫来谢华和管家道:“趁这时候,我们去灵堂好好拜祭一下沁儿。”
谢华和管家知他脾气倔强,也不敢深劝,只得扶着步履蹒跚的谢天佑来到了这栋教学楼。
望着这座凝聚自己心血爱恨的杰出建筑,谢天佑禁不住感慨万分。三人爬上七楼后,谢天佑吩咐管家摆了香案,亲自捧着三柱香拜祝道:“沁儿,我知道你恨我,如果你现在原谅为父,接受这座灵堂,就显显灵给我看吧。我好想你啊,沁儿!”说着恭敬地插在香坛中,远方突然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哀乐声和哭声,似从楼下而来,并一步步地向七楼进发,管家大叫一声:“真显灵了!”继而吓得蜷缩在一个角落里瑟瑟发抖。
谢天佑先吃了一惊,然后发疯似地向楼梯跑去,只踉跄地跑了两步便摔倒了,忙又扎挣着抬头,满脸泪痕的道:“沁儿,你来见我了吗?我的好沁儿啊!”
谢华忙搀起老父,厉声道:“谁?是谁在那里装神鬼?!”
说着,竟也愣住了。因为这时,一群奇怪装束的人已经慢慢的从楼梯上走出来,他们都带着顶尖尖的帽子,穿着长长的垂地白袍,目光呆滞,两人一排缓步前进。最前的两个人手里提着两个白纸灯笼,后面几个举着招魂幡,也有散纸钱的,也有抬着很多纸人纸屋的过去。然后是十六人抬着一具覆着黄丝缎的棺椁,在谢天佑三人面前肃然而过。
谢华惊慌失措地往后望去,只见在三个披麻戴孝的家人之后,正跟着风姿绰约的谢沁,款款而来。
谢沁的装扮更是奇怪,身上还穿着出事那天的淡蓝碎花裙,头上却梳了个高高的云髻,一如屋子着火时走进去的模样,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谢天佑三人,慢慢的走近。谢天佑哑声道:“沁儿,你是来看我吗?”
谢沁的眼神中透出沉沉的冷意,抬起右手指着谢华一字一句道:“为——了——江——山,你——放——弃——了——我,不——可——饶——恕!”她的声音飘缈不定,透着一种无比阴森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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