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周江左古北州,自古以来便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在江左四州中可以说是位居首位数百年,当然这江左四州在这偌大的北周王朝也可以说是十分有名的丰腴之地。当年宇文怀将这江左四州毫不犹豫的都给了那位极人臣的大将军杨逍时,整个朝廷也可以说是炸开了锅,甚至户部尚书王道林破口大骂,直指那杨逍说你何德何能,有趣的是那逍遥王只是像一个孩子一样,调皮的对这堪称户部柱石的王老尚书说:“老东西,你奈我何?”气的老尚书一言不发,立于大殿中央,说不清是抖还是咬牙切齿…
江左古北州,湖心郡。
湖心郡是北周出了名的的大郡,郡内多达二十四县,皆为万人之县,湖心郡以郡中一大湖闻名于北周,甚至大小有一县一半之大,那逍遥王举家来此后只是王妃说了句这湖景色真好,于是逍遥王便下令围湖建造逍遥王府,数年间便在这湖上建起了一座魏巍王府!后来王妃说这多劳民伤财,此举大为不妥,那杨逍也只是报以陪笑,说了句媳妇喜欢就好……
一路青石,门前两座说不清是什么材料的石狮子威武异常,怒目圆睁直视南方,不可一世!院内老管家慢悠悠的走向书房,一路上老管家看着这满院玲珑,那假山真景,那一尾尾争相畅游的锦鲤,老管家自言自语“今儿又是一个好天气啊“。
望着这晴空万里,这位可以说是在王府一手遮天的老人眼神迷茫,挥手柔了柔满是褶皱眼角,说不清是流泪了还是迷了风沙。这位老人和王府中许多人一样,都是来自那逍遥王杨逍的虎狼之师,这位王爷的身世没有人知道,知道的只是这位位高权重的粗糙汉子与那北周皇帝宇文怀极为亲近,他从一名普通的边境士卒数十年摸爬滚打,到如今手握数十万重兵,虽朝廷多有与其不和言语,甚至多有弹劾之词,可这么多年过去,谁也没见到皇帝陛下对其有过怨言或是怒色,甚至那三省六部尚书大员都深感麻木,当然就算是看见这位逍遥王在皇帝面前满嘴脏话,大大咧咧也都见怪不怪了。
老管家是出自那杨家军中作为先锋部队的铁甲营,凡是有战,皆铁甲横冲,重甲之下,所到之处,便是所向披靡。
这位老人望着晴空神游万里,记得那还是北周洪麟六年,也就是宇文怀登基的第六年,因宇文怀登基那年天有异象,北方赤霞滚滚而至,如麟甲一般,又如洪涛翻浪,便取洪麟年为号。那年秋,宇文坏亲自送大将军杨逍出征,杨逍临走时对皇上说:”若不取下北齐皇帝高麟的项上人头,我杨逍便身死晋阳城!“老管家作为先锋部队的千夫长,离杨逍只有几步距离,因为杨家军中有规矩,出征前凡是千夫长以上将领,皆到杨逍身前听训,不论军衔先到者近将军,因为这个老管家昨夜特意灌醉好几个大将,今日老早就到,所幸离将军几步之遥。那日和今日一般,晴空万里,杨逍身着将军甲,暗红色披风随风而动,好不潇洒,点将台上只是像普通汉子一般,说没别的说的,尽量都活着回来就好,眼神扫过众将士就像老农看着自家庄家一般,有成就感,也有不舍。
老管家揉了揉脑袋,仿佛又回到那天,杨家军一路势如破竹,半月间直至晋阳城,那最后一战天空都浸满了血色,北齐将士的哀兵之勇也让杨家将士吃足了苦头,甚至打到城里众人肉搏,毫无章法可言,历时一十二天,杨逍才在皇城砍下了北齐皇帝高麟的项上人头,班师回朝的路上数十万大军一路无话,杨逍更是沉默不语,像极了低吟的猛兽一般,哪怕听着传令官的禀报也只是低声的点了点头。而老管家也是身负重伤,在皇城与禁卫军厮杀之时被一刀扎进右肩,这位老人还清楚地记得那扎心的疼痛,当时一咬牙拔出长刀扎进那位禁卫军校尉的心脏,而后昏厥过去,醒来便已是在这回朝的大军伤员之中,一路风尘。
那一日长安城锣鼓喧天,数万百姓夹道欢迎,宇文怀更是在城门口亲自迎接大将军回城,三省六部官员皆站于皇帝身后,那一日的大将军好不威风。
其实所有的杨家旧部包括老管家记忆最深处的,并非凯旋而归的荣耀,而是庆功宴上的那一幕幕。
三省六部大员坐在各自的桌前,杯光交错,各种恭维言语片片不止,甚至连与杨逍多有不和的户部尚书王道林,也不掩对这位大将军的赞赏之情,可哪怕吏部,兵部,礼部,刑部,工部,这些数位大员都举杯对杨逍庆贺,可也未见他面有喜色,依旧低沉的喝着酒,宴会结束之时,杨逍难得的笑了,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面向北齐的方向连撒三杯,而后又连饮三杯,杯杯含泪,对着皇帝和文武百官说了一段让杨家军记了一辈子的话:“很多人都只看到了我杨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攻城掠地,好不威风,你们都是对我的恭维,都说我杨家将士何等勇猛,可有一人记得我战死的部下么,有一人记得我战死的兄弟么,我还能在这举杯高歌,可他们呢,六年来在我杨家剑戟之下覆灭了三国,甚至这把剑,就这把剑,斩下了三个皇帝的项上人头,可这六年来,我杨家将士死伤十四万六千七百四十七人,四年前攻东魏我部下十二位将军死了三位,李进,赵闯,方自得,他们还喝的到这庆功酒么?一个月前明明玉衡星叶胜可以不死,可他为了我能早早攻下晋阳城,亲自率军打的那场攻城战,他,,你们知道原本应该是我去啊,可这小子连声招呼都不打,北斗七星哪个不像是我儿子一般,可他就那么的死在了城门大开的时候啊,临死他只是对我笑,对我笑啊,你们看看,你们看看,你们看得到么,,,,”
很多杨家旧部或是文武百官只记得那天这位战无不胜的大将,声泪俱下,甚至最后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那一日很多杨家将领都老泪纵横,最后杨逍辞去,对着皇帝说了这么一句话:
多闻胜者凯旋笑,谁听逝者家人哭?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何以当逍遥啊!
自那日后,杨逍被封逍遥王,举家迁往古北州。
老管家回过神来,擦擦流出的老泪,:“我杨福何德何能啊,“。因伤退伍的老管家被大将军点名带往古北州,做了这一府管家。甩了甩脑袋的杨福突然记起自己要做的事,自嘲地笑了笑,大步向大将军的三儿子的院子走去,渐渐的走远,只传来若有若无的嘀咕声:”这人老了总爱想以前的事啊,,,“
何止是杨福,太多太多杨家旧部,都会不经意间想起那和大将军征战的日子,那横尸遍野,那铁马冰河。当然还有逍遥王那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何以当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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