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女生小说 > 像我这一种男人 > 第三百章 棋牌
    从第二天开始,老K那些人再也没有到和平区。场子里的人不少,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的离开,也许不论一个人把自己想象的如何重要,这个社会上,最不值钱的永远却是人。

    我打过电话想找他们出来喝酒,不过这些人很忙,夏德良把他们带进了市交通局下属的建筑单位。挂个名而已,这群小子每天到厂子里溜达一圈,每个月似乎可以拿到不错的薪水,至于需要做什么,夏德良没有说,他们更懒的问。

    我帮他们办过一件事,可惜没有见到他们的面。夏德良不小心得罪了质检站的一位朋友,那家伙口气很硬,放出的号子也不大好听。

    夏德良毕竟还算个生意人,想让托朋友套套交情。没这份心思,随口把我和连巡摆了出去。可笑的是,连巡只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便忘记了这件事。

    解决的不难,如果知道这个社会上没有哪个人会一直高高在上的话,一切都不难。我直接找上了质检站的另一位主任,答应夏德良的下一个活随便他提成,只要能运做起来,钱不是问题。

    就这样,原先那位主动找上了夏德良的门槛,虽然没说软话,但已证明他了解到位置可以帮一个人捞到钱,但钱一样可以帮一个人买到位置,而且更加简单。

    事情过后,给我印了一盒名片,一家实业公司的名片。只是说那家公司是李桐父亲在外地投资的餐饮企业,其他却没提。连巡也有这个,听他说,李桐父亲的一家外地酒店去年净利过了五千万,不过钱都投在了公园、乐园一些赔钱的买卖上,倒没剩下多少。

    酒店的利润本来就很高,道上干这一行的朋友经常说,酒店的房间与火车车厢一样。

    不是指面积,而是它们的利。一趟长途火车一年赚个二三千万是正常的事,一家酒店跟这比起来毫不逊色。当然,酒店开的不是气派,而是人脉。在这一点上,没有人比我们更会巴结和结交朋友。

    我觉得世界变的越来越快了,我刚出来混的时候觉得一个刺青就是自己身份的全部,到了现在,一张名片才是主菜。

    名片上我只是个业务员,不过挂在的名下。这就像一张通缉简报下的介绍,我并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

    大概是自己的运气实在不错,一年多下来办了不大不小几件事,慢慢会主动打电话叫我出去吃饭,给我找的活也越来越多。

    非典刚结束,李桐一直到处找人陪着她玩,小腰也出门透气,每天开着她那台POLO在我眼前转悠,可我没时间。

    从市里到渔港打车大约需要五十分钟,坐微面的话也只是一个半小时之内,可就是这么短的路程里,却足足分出三四伙车霸。

    仍得感叹一下社会在变化,以往在T市,几乎一条线上的车都会被一个大哥控制。但现在,差不多几公里就出现一伙人收钱霸车,而且这些人关系都不错,甚至会帮另一伙人拦住过界的车。

    一个朋友的朋友,也许是朋友的朋友的朋友,找上了我们。他兑下一台面包跑通勤,在那条线上天天被收钱,而且在一些大的站点,他根本不许停车拉客。前段时间他没顾忌这些,偷着拉了两个人。没跑出多远,追上的两台车堵住他后,那些人就在大白天动手砸车,而且把他的手指打骨折了。

    不爱管这些事,连巡问我去不去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夏德良,我看着修鬼,我只说了一句话,“能给多钱?”

    连巡怔了一下,但很快冲我笑,随即打电话过去问了几句。

    五千让我们替他出口气,连巡歪头笑,立即扯着嗓子在电话里骂了起来。

    “五千不少了。”东子在我耳边说。

    “我就是不认识那条线上的条子,我要是跟他们熟,一分钱我都不要,我把他们都赶跑,我自己过去搞车跑线。”我摇头说:“打完他们就结了?不用两天,被他们喂足的那些人肯定能找上咱要钱。说的都挺好听,操,一条道养两条道上的人,都是一个味。连巡哥,告诉他去一个人就给一千,打完了赔的钱也得他拿。”

    去了十几个人我忘记了,我只知道回来的时候我们开回了一台二手桑塔纳,只跑了一年半,倒手还能卖不少钱。

    雇我们动手的那哥们也是来了真气,一个挺老实的在我们身后脸红脖子粗的骂爹骂娘,那还打着石膏的手指起来力气比我们要大的多。我想,也许他这样才是真正的痛快。

    有个路霸挺有纲,被我们按在车尾踹了很久还不服软,二郎有些发火,拿着棒子狠砸他的胸口,一直把他的嘴砸出了血。

    挺严重的,内伤,那些血挂在他的嘴边慢慢淌,却很久才能落到地面。

    看着那副模样,我竟忘记了自己正在干什么,也忘记了是什么正在承受这些。我只是盯着悬在半空的血丝发呆,想起了以前经历的每次。我忽然发现,我从没见过谁会大口大口爽快的喷出自己的血,也没见过谁流完、吐完血后,嘴和伤口会干净的就像刚喝完红酒。原来不管什么样的人,他们的血都是这么舍不得离开身子。

    我想赚钱,不管怎么样都好,我只是想赚钱。我当时想到了这些,不是厌烦,而是觉得这种事、这种画面,已经让我撩不起兴趣。况且,我刚刚被别人从身边抢走了对我很重要的一些,我不想再失去点什么,尽管它们也许并不属于我。

    不过让我吃惊的是,自从拿了名片,我被叫去办了好多手续。就连父母都一直发愁的一些保险,那张名片也都帮我一一上足。给的越多,套的也越牢,值得庆幸,并不是那种人。如果是夏德良为我做了这些,我真得考虑自己是不是正在切掉自己的肉一块块向外卖。

    作为报答,一位朋友的葬礼,我和修鬼、鸡头他们凑了一方当成送葬费。死那小子外号小三,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三年前过生日与人斗殴被判了一年,出来后哥们给他接风,当天喝点酒与人打架,于是又被判了一年。今年出来后老脾气没改,不同的是,这次不用被判进去,直接被人误伤捅穿了肺,挂了。

    我觉得他的日子很有意思,一年年在监狱和包房里来回,我甚至怀疑,他根本就不想出来。有时候,监狱比外面要舒服的多,因为那里可以把一切都困住——小三的哥们以前被人干死,道上的人都说小三如果够义气的话,就算自己不动手,也得花钱把对头埋了。

    大概就是这句话逼的,小三不愿离开监狱,不得不离开那里后,他死了。

    小三死后,没人再提所谓的报仇。东子在酒桌上喝高了,指着连巡问要不要他帮忙搞谁,连巡抽了他一个嘴巴子,特用力。

    “我让你去,我是害你,你让我去,你是害我。”连巡随后说:“谁要是自己想去,我不拦着,自己想好了,活着死了没什么区别。”

    我们这些人说的话,永远上升不到什么高度,只不过,说的都是自己想到的东西。如果不是那么多次流过血、受过伤,我们也不会知道死了和活着没有区别。当然,我相信人这一辈子总会找到另一个人或一件事值得自己用生命去承诺,可我没有找到,或者我没有发现。

    李桐新学期开学时,她缠着想要台车,要一台与一样的A8。

    没有同意,他本来就是一个很古板的男人,口口声声责怪一个不能那样招摇。李桐知道我们好说话,于是瞪着眼睛要我帮忙。我很羡慕她的命,我开了很多年车,却连一个方向盘都买不起。

    我劝了几句,终究宠着李桐,答应买台女式车,可李桐却盯着A8不放。两个倔性子的人因为这件事开始吵架,而我只能悄悄离开他们的周围。

    不巧的是,小腰忽然开车跑到和平区找我们玩,那辆银色的POLO使得李桐闭上了嘴,只是怨恨的看着眼红。

    我急忙拉着哥们挤进小腰的车,生怕来了脾气把车砸掉。

    小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笑吟吟的让我们替她找个乐子打发时间。

    “以后没事别到这转悠,闲着就跟你妈你爸去喝酒。”我后怕的张望着和平区说。

    “他俩要不到处忙,要不就坐在社区打麻将,没空陪我。”小腰抱怨说。

    小腰的父母给她安排了一家精品屋,没出两月就关门了。她那种遇见事先想半小时的个性,也许确实需要我们这种人替她安排乐子。

    “社区不是早就被封了吗?又让开了?”我好奇说。

    “刚让开。”小腰接口抱怨。

    “挂什么牌子?”我来兴趣的问。

    小腰摇头不懂这些,我也懒的继续向她追问,立即让她把车头挑向她父母总去的社区。

    修鬼不以为然的说:“咋?你还想看那地方?我宁可饿死,也不去那地方天天熏烟。”

    “咱不会找人看?”我不屑的讥笑,心里却认为重新开起的社区一定与以前有所不同。

    果然,扫了一圈门脸,我便发现现在的人活着越来越没劲,一家挂着棋牌社招牌的民居房玻璃上挡着窗帘,透过门缝我看到里面桌子并不多,但却满满当当,甚至还有客人站在旁边等空位。

    “操,都他妈下岗蹲这了?”二郎无心的话,让我觉得很有趣。

    “我去找连巡问问。”我首先跳上了车。

    连巡开始并不在意,替我打电话问了一些,结果却让他也动了心。

    麻将馆登记的是棋牌社,新规定里把麻将归到象棋、桥牌一类益智休闲的游戏,真不错,而且注册资金和执照申请很简单。加上不需要装修,也不需要街边的抢眼房,一个月税和房租加起来一两千块足够。当然,这种地方主要招待的就是退休和下岗赋闲的客人,抽水也与我们那种小赌场不同——不按局抽,而是按时间,除去晚场,一桌一天抽二十,十桌就是二百,一个月下来净赚三四千并不困难。

    无本买卖,几张桌子几副麻将,雇个哥们收收钱,至于其他一些赌桌上的问题,对我们来说司空见惯不用担心。

    研究完后,连巡立即亲自开车来到小腰说的那家棋牌社,没搭理老板的废话,直接让他拿出账本看看收成。

    二郎仍觉得无聊,扫兴说:“一个月几千块,在这靠着多憋屈?”

    “我又没说只搞一家。”我笑着对他说,二郎立即换了副表情。

    鸡头昂着脑袋还在计算,“一个月一家就当三千,十家就是三万,一年就是三十多万,明年我就能去日本玩鬼子了。”

    “你挑地方,哥拿钱,咱半劈。”连巡走出棋牌社后截口说:“哪个小区有钱人多,咱就去哪。”

    “那不得赔死?”我耸肩说:“高档小区开不起来,那些有钱的爷们多装逼,心里想玩他也不来,怕别人说他闲着。咱就找穷人多的地方,上了麻将桌,输的都是现钱,谁还管什么家底。”

    连巡点点头,“这个照好拿,几天的事儿。咱先开几个?”

    “弄两三家看看,赚到钱就继续。”我接口说。

    “等咱弄明白了,这满大街不都是麻将馆了?”修鬼摇头说:“先整五家十家的,反正不赚就关门,又不赔。”

    “操,咱想在哪开,谁还能站在眼前不挪地方?”连巡拒绝说:“听晓峰的,先试试。注册一家也得三五万的,你当哥那钱都供在家里随便拿?我瞅这家不错,让他搬了,咱在旁边弄一个试试?”连巡瞟了小腰一眼,尽量客气的向我问。

    我同样看着小腰,半晌又嘲笑自己的顾虑,点头说:“我在这找地方,找完地方我就把这家棋牌社给挪了。”

    “峰哥,这种活就算赚不了多的,挣口饭吃不轻飘的?怎么没几个人干呢?”东子不解的忽然问。

    “都他妈觉得这逼玩意是赌博,不是好东西,天天揣着钱到这里玩,但就是不敢拿着钱开,怕别人说他们,也怕这里面黑。”我无奈的笑着说。

    “黑个毛。”二郎打定主意说:“哪块不黑?起个早去市场边蹲着卖几穗苞米,还得他妈的交十块钱费呢。就干这个,啥玩意不用操心,生意不好也就赔几副麻将钱。”

    连巡突然拍拍手,示意二郎说的没错,随口说:“我去工商溜达一圈,你们没事走两家,挂着棋牌社执照开麻将馆,这不跟挂着奶粉牌子卖一样?好事,就这么定了。”

    连巡离开后,小腰第一时间把我扯到了旁边,焦急的说这家棋牌社老板人不错,叫我们别乱闹事。

    “没必要。”我摇头说:“你这么说,我就能听了?我告诉你,兜里有了钱,没有坏人,全世界都是好人。兜里没钱了,全世界都是一个操行。”

    小腰尴尬的闷头不言语,鸡头已经坐上了驾驶位向她要钥匙,小腰瞟了我一眼,还是气臌臌的走了过去。

    阳光下,我能看到她鼻尖因为与我争吵而渗出的汗,在侧脸,我也能看到她睫毛下流泻的失望。我竟拔不开眼睛,我从未发现一个女人会让我过目不忘,也从未遇见一个女人让我觉得非爱不可,偏偏在那个时候,我没由来的看着她的脸,什么都没有想,只是觉得这样看着一个人很舒服。

    我想对她说声谢谢。每次叫她出来玩的时候,她都会在自己回家之前将我从酒吧球厅或各种场子里拉出来,也都会在我先回到自己家里睡觉后才肯离开。我不认为她喜欢我,但我相信她想改变我,就如同所有女孩想改变自己身边的男人一样。

    可惜,我和我们都知道正在做的事情是对是错,并不需要别人的改正。我们一直做着,甚至一直错着,只因为我们想尽快熬到头,到这条道的尽头。于是,我们终于可以和所有人一样,于是,我们再也不用看到有人找我们喝酒时,不仅仅是为了喝顿朋友之间的交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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