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营长吩咐战士们搬出十二箱九二式步兵炮零件,在碧春的引导下,经过两小时拆拆装装,终于装好了两门大炮。
碧春说:“炮的原理有相似之处。郭营长懂得发射迫击炮,一定能在短时间学会使用九二式步兵炮,因为这两者在调整诸元、瞄准目标等几乎是相同的。还有,这种炮的仰角和射角调整范围比较大,很灵活,可以在很短时间内修正诸元并发射炮弹。它有两只轮子,五六名战士可以轻松推着步兵炮在山地或林中快速行走。炮弹的杀伤力极强,能够覆盖二十米范围。我希望两位营长尽快掌握该炮原理,学会调整诸元、发射等,同时培养炮兵手……”
碧春讲完九二式步兵炮原理和结构后,就带着八名天狼队员向小灵犀走下去。杨师傅、易师傅、郭营长、肖营长带着战士们将八名天狼队战士送到山脚,又帮着碧春把三辆汽车的汽油合并到了一辆,直至看着卡车消失在利源路,众人才返回小灵犀。
珊珊开车,欣儿坐在副驾驶室。另六名队员翻进了车箱。闫三看着海莲半蹲着,心疼地问道:“你腿痛,不如坐下好一些。”“车箱这么脏,你叫怎么坐?别以为都像你土包子,死不讲卫生。我可是上海姑娘!”海莲回道。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闫三立即低下头,不再吭声。过了片刻,笑声停止,只有发动机的叫声和车轮磨擦路面的声音。
定阳山新加入的八路军和国军,经过昨晚实战,亲历了小鬼子的凶残,深知练好刀法的重要性。几乎所有战士,一别往日的拖沓恶习,变得十分勤奋,就连吃饭、睡觉都在琢磨杨氏刀和八卦刀的窍门。
两天前,邱县长送来五百口战刀,新来的战士人手一刀,就连护士小兰、小镜子等,也有了战刀。
为了让战士们尽快掌握杨氏刀的精髓,胜男时不时坐到战士们身旁,仔细讲解其中奥妙,她说练刀必须练心,只有用心苦练,才能真正掌握杨氏刀的要领。当她讲到杨氏刀的攻击套路“进身拦扫、击月冲霄、侧手提拦、挪跃开山”等,立即抽出战刀,反复演示,直到战士们真正明白为止。她还说,练武绝对不要只趋炎于动作的花架子,必须达到融会贯通、人刀合一、随心所欲,才出奇效。
战士们正聚精会神听胜男讲解杨氏刀的要领时,雷电突击队发报员赵小丹拿着一张电报稿急匆匆跑来。胜男接过电报,看了看,摇着头笑了笑,对着小丹说:“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邢团长和郑团长同时跑过来,盯着电报稿。胜男随手递给邢团长。邢团长看后,大惊失色。郑团长又接过去看了看,显得十分惊慌。
胜男看着两位团长,若无其事地说:“张师长命令我们把七卡车武器准备好,明天他亲自带人过来接走军火。谁敢私藏,军法处置。两位团长有什么建议?”
邢团长冒着冷汗说:“据我了解,张师长脾气很倔,说一不做二。我看是不是按他说的做?”
“这个电报似乎是死命令,我有点紧张,心里不踏实。要不把定阳山这三车军火给他,运到狼断山的就算了。我们当前也没有武器,如果全给了他,怎么打小鬼子?”郑团长犹豫地说。
“哼——”胜男带着不屑的语调说,“我不但不给他武器,还要指责他。自己麾下过万士兵,截不到鬼子军火,还有脸向我们要,典型的欺软怕硬,可我杨胜男不是软柿子。明天张师长果真向你们问起军火一事,就说没有了,已经分发给定阳抗日民众了。”
两位团长听到胜男的语调如此生硬,相互看了看,脸色显出不安,嗯着点头同意。
“还有,”胜男说,“张师长明天来定阳山,你们都不要上前‘讨好’,要一如既往、不折不扣地练习杨氏刀法,拿出定阳山军人应有的军威、军貌和气势。军人的职责就是保家卫国,在权贵和外敌面前要挺起脊梁,而不能卑躬屈膝。我们尊重一切真正的抗日的中国人,对于那些徒有虚名、欺上瞒下的官老爷们儿,不要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他们头上。”说完便走开了。
邢团长瞪大眼睛说:“胜男姑娘好像很不高兴?”
“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张师长没能力截到军火,却向一个姑娘发难,明显不合理。而且,电报内容还带有强制性,换做是你,怎么办?”郑团长问道。
“还真不好说。”邢团长回道,“如果面对小鬼子,老子就一个字:打!可这是上峰的命令啊!”
“很多时候,我在想,中国为什么近两百年来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恰恰因为当官的无能、不负责任、欺上瞒下,欺软怕硬,对自己的人十分蛮横,甚至凶残。比如,慈禧老太婆,见到洋鬼子低三下四,反过来屠杀抵御侵略的中国人。”郑团长说。
“老郑,不瞒你说。我虽是国军团长,也看不惯上面那帮鸟人。可有什么办法呢?官大一级压死人。实话给你讲,如果不打仗了,我就回家种田,一定不会昧着良心去弄个一官半职。”邢团长摇头着说。
郑团长点头回道:“你很正直。从第一天认识你老邢,我就发现你骨子里有一股正气,所以,我和杨政委十分欣常你。”
“等等,”邢团长惊奇地问道,“你不会是要拉我加入八路军吧?”
“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加入八路军的,只有对国家和人民无限忠诚的人才够资格。”郑团长回道。
“不讨论这个问题了。”邢团长摆着手说,“刚才胜男姑娘把话说得很清楚。我俩明天全力配合她的工作,各自带着战士们,拿出军人应有的果敢和气势,舞动战刀,让张师长看看定阳山的虎狼之师。”
郑团长睁大眼睛看了看邢团长,竖起拇指说:“你现在说话越来越有水平,和我们八路军相处久了,学到的不少啊!”
邢团长愣了一下,歪着头说:“少给老子扯淡,我本来就很有文化。对了,我要警告你,别打碧春的主意。”
郑团长立即摆着手说:“我实话告诉你,一个八路军指战员,除了能带兵打仗,还要做出表率,要绝对正直无私。此时,国家面临危难,我哪有心思去谈儿女之事。说心里话,碧春姑娘很漂亮,很优秀,只要是个男人都喜欢,正是因为如此,我就更不可能和她谈‘感情’。还有,当前战事吃紧,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说句不该说的,你我都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万一哪天牺牲了,扔下她一个人,叫人家怎么过?自从加入了共产党,我就下定决心,没把小鬼子赶出中国,绝不谈儿女之事。”
邢团长听毕,慢慢低下了头,脸露愧色,也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郑远华是何等的光明磊落、何等的刚正不阿!他突然抬起头,轻声道:“我们去看一下杨政委!”郑团长立即点头,脸露微笑。
紫涵坐在床上,正在看书。护士小兰刚好给紫涵换了药,见两位团长进来,微笑着端着盘子走出了医疗篷。
邢团长走上前,轻声问候道:“杨政委好些了没有?!”
紫涵抬起头,听到邢团长的话音充满温暖和友爱,与往日“倒垃圾式”的语言大相径庭,便笑了起来,回道:“邢团长,今天怎么啦?整个人都变了,说话细声细气,像个大姑娘。我的伤没事啦,不就划破了一点皮嘛。你们身为指战员,要多多关心下属,别整天往一个大姑娘的营帐跑。”
邢团长听此,如电击一般,心沉坠得像灌满了冷铅,浑身打哆嗦,嘴唇抖动,心想,杨政委的手臂明明被子弹射穿,还说“不就划破了一点皮嘛”,如此坚强不屈,恰又是一姑娘,怎么不为之感动呢!两滴泪水夺眶而出,顺着眼睑直管往下滑。
郑团长心头热乎乎的,走上前,轻轻拍了拍邢团长的肩膀,轻声道:“我们出去吧!”
邢团长用衣袖拭了拭眼角,“嗯”了一声。两人慢慢转身,正欲迈步出门,只听得紫涵用命令的口吻说:“你们一定要多去看看受伤的战士。”
两人走到门边,只听得“扑”的一下,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两人迅捷回头,一看,紫涵的书掉到床下。邢团长立即跑过去捡了起来,用衣角拂了拂封面的尘土,一看书名,《钢铁是怎么练成的》。邢团长双手捧起书,慢慢递了过去。
紫涵接过书,微笑道:“谢谢邢团长!”
两人走出帐篷,胜男正好走过来,问道:“我二姐伤势如何?”
邢团长立即竖起大拇指,回道:“杨政委意志力无比坚强,她说就划破一点皮,还要求我俩要多关心其他受伤的战士。我听到这话,感动得哭了,心快要碎了,多么正直无私的姑娘啊!”。
胜男看了看邢团长,只见他双眼略为浮肿,鼻槽有泪痕,立即露出微笑,回道:“打仗一定会受伤,也一定有牺牲。二姐怕你们过分担心,自然会这样说。我去看看她吧。”说完便向医疗篷走去。
晨雾已散尽,阳光十分明媚,透过树叶间的空隙,照到松软、枯萎的苔藓上,形成多姿多彩的斑点。地表水气上升,与光斑互动,幻化成虚无缥缈的小帘,一漾一漾,极富情趣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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