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歌好奇怪啊”
“不奇怪,这种曲风一定会震撼这个时代。”
“哥哥,你是认真的吗”
夏极点点头,很自信,他有点儿奇怪,白桃花不是应该震惊而感动吗为什么会说怪她不是该被这划时代的作品说惊颤吗毕竟感情都是共通的吧
三天后。
阿苦领着一群护卫去乐宫把台子搭建起来了,然后便是试演了。
夏极与慕容嫣然化名为王复和王嫣,歌舞团叫“桃花百里”。
慕容嫣然学习能力极强,只看了那曲谱一遍,练习了几次就学会了。
乐宫是姑苏一处演唱之地。
高台耸立,其上红绸如梦,从四方垂落又拉起,锦缎摇曳荡漾如静谧的波纹,而月色从正中落在舞台,投落皎洁的冰华。
犬戎杀劫历经十年,这乐宫也几乎被关了十年,许多歌舞团也因此分崩离析了,所以,官府对于新的歌舞团也很欢迎。
一声“有请桃花百里歌舞团大小姐王嫣”,音乐声便是响起了。
这配乐还是可以的,毕竟乐师都是夏极挑选的,他如今以神悟看人,几斤几两全部都落入他眸中。
入座的客人并不少,些许是这是灾后江南第一支重新组建的歌舞团吧
千呼万唤始出来,手抱琵琶,红纱遮面。
白桃花心底默默吐槽了一句好羞耻。
然后站在台前抱着琵琶,轻声道“永不沉没,希望能激励大家,在每一个哭泣的夜晚,每一个痛苦的寂静时分,能够有一些勇气去面对,去振奋。”
说完,白桃花只觉得怪异感达到了极点。
她激励大家
开玩笑吧
她不杀了大家就算手下留情了。
要不是夏极,这些人有资格听她唱歌
若不是力量被遗忘了,自己这一刻唱了,下一刻就叫他们通通都遗忘。
真是个胡闹的主上。
算了,唱吧,哥哥可是看着呢。
白桃花深吸一口气,她闭上了眼,尽力的融入其中,转轴拨弦三两声,便是一股奇异的音乐曲调流淌了出来。
她尽力让自己沉浸在歌曲的意境里。
然后清丽而刻意压得低沉的声音缓缓传出
这一刻,我们悲伤,沉默
这一刻,泪忍不住,滴落
这一刻,握紧双拳,对你说
黑暗中我们决不脆弱
夏极闭目听着,觉得唱的不错,好像回到了前世,而白桃花如果去前世做明星,估计也是一流层次的歌星了。
再想想,白桃花演戏天赋也很强,说不定还能做个影后,成为大腕。
然而
才唱了两句。
姑苏乐宫围观的观众却是一阵嘈杂,到了“你激励着我”这一句时,已经有不少人站起来,准备走了。
夏极显然察觉到了这一幕。
这和他预想的不同啊。
不是应该震惊,鼓掌,然后痛哭涕零,然后在这首歌曲里得到救赎吗
起身的人越来越多
不少人已经往门外而去。
似乎是无法挽回了。
他么不喜欢这首歌,或是这种曲调让他们无法适应。
越来越多的人离席。
谁也无法拦下他们了。
夏极满脸问号。
略作思索,他就想明白原因了。
其实这很正常,因为曲风的不同,人们并未适应这种曲子,即便再应景,若是第一感觉是怪异,那么怎么也无法投入进去,投入不进去,自然就无法细细去体悟其中的感情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似乎在某些方面失去了判断,比起在王都,似乎不会调戏别人了,唔似乎也在感情方面失去了正常的判断力。
谋者无心,对弈诸圣,这就是自己如今的心境么
而就在这时
忽的,台上琵琶一阵儿风雷般的拨动,声音极响极悠扬,却如是藏着魔力,如是拨云见日,使得离席的众人都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侧目回首,只见冰轮光华垂落的舞台上,那桃花百里的大小姐如梦中之人,抱着琵琶。
白桃花五指拨动,曲调直接换成了另一个
带着忧思,深情,少了原本的低沉与激励,而是纯粹的寂寞与哀伤,但却透着一股空灵。
她闭上眼,沉浸在其中。
刹那间
天地俱寂。
然后开口轻轻唱出第一句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
带着些伤意的声音一瞬间就引爆了,回首的人们仿是看到金色晨光落在锦绣画屏上,小山重叠,佳人出神,忧思无限
他们慢慢回到了席位上。
白桃花她也在想呀。
主上过去写了不少词,有些被世人传诵,有些却是只有自己知晓,而这就是其中一首,她早就谱成了曲子,也独自在寒冷的红楼深渊里唱过几次,却不过无人倾听。
多少次的希望他能在身侧,多少次的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只不过曲终,却还是自己一人。
从来都是。
白桃花轻轻叹息一声,这一声似乎是在众人心底响起。
这年代,谁没有烦恼,谁没有痛苦,谁没有失去,谁不会深深叹息一声,可是谁又想呢
白桃花顿了顿,继续轻轻浅唱着
“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
她唱的很投入,日日夜夜对一个人的思念,独自在遗忘的世界里千回百转,有时候甚至欺骗自己,说他会陪着你,他只是太忙了,他会回来的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谁愿做孟婆,奈何桥上,朝朝年年,千年一瞬,只如昨夕。
含蓄,却糅杂着复杂哀思的声音,让所有人间的凡人一瞬间都沉浸了进去。
谁能体会孟婆这种复杂到极致,遗忘了数百万次却依然铭记这份感情的悲伤
苦苦守候,如是轮回了数百万世,侧头看,他在身边,却如是天涯。
孟婆,对于凡人来说,她就是神。
神的情感,神的痛苦,谁能销受
哪怕此时她遗忘了力量,遗忘了一切,只是这情绪,就如恣肆的大海,对所有人形成了直达灵魂的强烈冲击。
使众人心魂俱颤。
走出了乐宫的人全部回来了,安静地坐在了席位上,经过乐宫的人忍不住驻足,即便无法入内,却也是感到心底酸楚,似乎被这浩劫洗礼的伤痛一瞬间找到了情感宣泄口。
他们觉得眼睛酸酸的,心底如是刀割。
“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最末一段儿,她又重复了几句。
忧思无限,柔情无限,思念深沉,刻骨铭心,仿是绝世的佳人坐在镜前,镜里镜外,都是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而无意间看到镜中罗襦之上,鹧鸪编织成双成对,自己却形单影只。
一股大空虚之感,又传递而出。
伴随着“鹧鸪”两字,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这种重压,随着最末那几声拨弦,缓缓归于寂静,重压也慢慢消失,回忆却没有消失。
神明的情绪宣泄出来,化作最强的精神冲击,引发了每一个人灵魂最深处的共鸣。
忽的,乐宫里传来哭泣声。
这一声哭泣,似乎让人不再坚强,全场都哭了。
白桃花舒了口气,她侧头看看主上的方向,主上对她在微笑,还竖了一个大拇指。
她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再看满场的哭泣,满场呼喊着“王嫣”的声音,她苦笑着摇摇头。
“今天表现的很不错,要不是你临时救场,估计这歌舞团就没了。”
夏极哈哈笑着,“你看,你还是很有天赋的吧”
白桃花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天赋个屁
这是老娘日日夜夜对你的思念,是真情实感。
两人对外号称是兄妹,但彼此却没有失忆,坐在初秋的篝火里,不一会儿有侍女送来了夜宵“桂花小蜜圆”。
白桃花借着今天唱曲儿的那一股气势,不知怎么得,忽的鼓起勇气脱口而出“我喜欢你。”
夏极“我知道啊,你我当然有感情。”
白桃花咬咬牙,忽的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面前的少年,她轻轻舒了口气,好像抱住了一整个世界,她抱得很紧,又生怕失去他,她嘴里喃喃着“不是有感情,是我喜欢你。”
夏极有些莫名其妙,他总觉得这位和自己在此世有着极大姻缘,甚至可谓是因果的女子反应很奇怪,她怎么了
但他还是双手轻轻从后环抱住她,右手搂着她的腰肢,左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其实我挺后悔的。”
白桃花有些颤抖,她抱紧面前少年,在他耳边问“后悔什么”
夏极道“我的世界对于你来说,太古怪了,我不该把你卷进来的,否则你现在应该在相夫教子,过着幸福的生活吧”
白桃花道“那你要对我负责,你把我带了出来,却又一走那么久,你不要我了,你不要我了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她双肩轻轻耸动着,好似在哭泣。
夏极温柔道“其实到了你这个层次,你也应该知道世间是存在着轮回的,你我感情不过轮回一世,再怎么样,等到来世还是会遗忘的,所以”
白桃花轻声道“我没有来世了。”
夏极笑了笑“不会的。”
白桃花“真的没有了我的孟婆面具已经觉醒了,从觉醒的时候,我就知道如果我死了,那么我就真的死了,进入永恒的没有任何存在的国度。所以,夏极,我没有来世了,那么是不是说,假如宇宙里每个神魂可以存在一万次轮回,那么我与你的感情便是存在了万世”
夏极
随着妖皇记忆的复苏,他是慢慢知道了那与自己伴生的十八面具,想必没那么简单,而慕容嫣然说的话应该也不是假的。
“夏极,能喜欢我一次吗我想当你的妻子,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无论你面对的是什么,我都愿意和你一起面对。”
夏极听到“妻子”顿时明白了。
他恍然道“你想和我”
白桃花猛地把他扑倒,两人在篝火边的地毯滚了两圈,静止后便是上下交叠着,白桃花在上,重重喘着气,呼吸很快,篝火里红艳的火苗儿如春日绽开的花,暖香袭来,春色满园。
夏极抱着她,轻声道“抱歉,嫣然,我可能无法去爱了。”
耳边传来声音
“因为你的欲念被分出去了吗”
“是的其实我还有些事瞒着你,如今的我,虽然还有许多记忆未曾复苏,但却是明白,现在的状态很可能是我当初设计好了的。此时的我,不会爱上任何人,因为谋者无心,有了感情就有了羁绊,就会做出错误的决定。”
“我可以等,一直等,我也可以和你面对,无论面对什么,我都可以的。”
“嫣然,你知道圣人吗”
“”
沉默良久,白桃花轻声说,“知道。”
她身为人间地下女皇,又是个能把遗忘使用数百万次的疯子,当年夏极掌控地下所用的也不过是神偶,还有强大的人格魅力掌控住了少数几个人,以点及面,扩展成一张恐怖的大网。
但孟婆她不是这样的,她是直接使用遗忘,暗中不知掌控了多少人,不知修改了多少人的记忆,十年,十年时光,她使用了数百万次“遗忘”,被她修改记忆的人没有数十万,也有十几万了。
无论她怎么修改的,这些被她改完了记忆的人,全部都是直接或是间接的效忠于她,为她着可怕的信息量。
这样的情况下,孟婆知道的事情绝对不少,所以她知道圣人是什么。
也知道圣人多可怕。
夏极没有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少女,毕竟慕容嫣然又不重,而且自己这具躯体可谓完美,就算是一头牛压着都不会觉得喘不过气来,她想压就压着吧。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夏极轻声道“我的敌人就是圣人。”
只要不指名道姓,圣人是不会因为这句话察觉到因果的。
“如此,嫣然你便是和我过完这五年,就分开吧,这样子的你也能活下来”
“不。”
夏极
“我说不。”
“我不想你受伤,孟婆面具以后也少用用吧。”
“不。”
夏极“我打你啦。”
白桃花扭了扭身子,微微撅起“打吧。”
啪。
夏极真打了。
白桃花忽的满脸通红。
夏极也觉得似乎有些不妥,怪怪的,他一侧头,只见火炉的铜面上,映照出两人紧紧叠在一起的影子。
白桃花声音细若蚊蝇“有有本事你再打,我我就是不听你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