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融对人间的情况自然是很了解,她开始慢慢给帝子讲授。
帝子也没有任何架子,坐在她身侧倾听着,时不时问两句细节。
祝融也尽力地去回忆着,把自己脑海里的画面,甚至一些自己的推断,事无巨细地全盘托出,包括自己在南朝江家的生活。
加入圣会的经过。
执掌南地时候的见闻,大周的朝堂和江湖,甚至地下世界的明争暗斗,以及造势。
与圣会一般藏蛰极深的阴司。
阎罗天子一对一斩杀烛龙。
而之后,关于逍遥王和太后夏宁的叙述,则是重中之重。
她讲了十天十夜,一直说到众人运送容器西行。
犬戎杀劫乱人间
假妖皇的袭击。
杀神白起。
帝子为人看似霸道无比,但实则小心谨慎。
随着相处,祝融越发觉得这位兄长真的有君临天下之风。
兄长袖中藏有封神册,册里一百零八新神都处于一种孕育的状态,还在沉睡,据说都在花费时间去继承这封神册里的神格。
这册子,乃是极度珍贵之物,甚至可能算是道兵了,虽然不具备攻击力,但威能无穷。
封神册孕育一百零八新神,一旦出世,那么众神归位。
兄长说,这样他就可以真正地掌控了这人间所在的星系。
除此之外,兄长似乎还掌控了一样先天上品层次的灵宝,以及另一颗妖皇右瞳。
这一日。
“随我来。”
“欸。”
帝子在前,祝融在后,两人漫步走到了月宫龙脊的边缘。
帝子抬袖挥手,一颗瞳孔便是飞腾到了宇宙之中。
他随手一挥。
人间一片区域的光芒竟是汇聚向这瞳孔,如是锥形。
然后这瞳孔又折射出一道扩散形的光华,到了月宫侧边的区域里。
祝融顺着光华方向看去,不禁咋舌。
“好厉害,居然能够将人间的景象折射到这空间里”
“这个便是妖皇的右眼。左眼识妖魔,右眼扫人间。接下来的时间,我要把你之前描述的所有轨迹,真实地具象化一遍。能配合我么,灵月”
“嗯”祝融心底复杂,她忽然又寻到了些目标,也许配合兄长摧毁妖族,协助兄长建立起这新仙界,那么兄长自然可以撕毁当年母后与紫薇大帝的赌约了。
于是,她又有些积极起来。
龙脊边缘。
两人坐着。
祝融看着妖皇右瞳折射出的一座小城市,城市里正值晨间,街道上早起做工买卖的人们来往不休,小贩推着孩子的玩具、女人的胭脂水粉,挑担子的粗汉吆喝着卖饼,酒楼茶座也是有了不少人,私塾读书的孩童正在朗读诗文,小城里的武馆帮派正在破晓光华里打熬着筋骨、温养着气血,如此种种
这些画面投射在宇宙空间里,清晰无比。
凡尘的俗世场面,星辰的荒古背景,充满了玄奇与不真实的意味。
“好清晰又有些恍惚,之前虽来了月宫,但总觉得自己还在人间。”
帝子不说话。
祝融自喃着“现在却觉得真的远了,真的已经不在了。”
其实,不仅是祝融,在龙脊上行走的仙人,在琼楼玉宇的窗前眺望的仙人,还有王母马面,也都在看着这些画面,看着如今的人间。
因为这显像太大太清楚了。
帝子随意地扫动着。
那画面也随着心意放大缩小。
一会儿落在人间某个都城。
一会儿又是某个大宗门。
甚至还会有男女约会。
又或是三山四海的宗门弟子奇遇。
恩怨情仇什么的。
甚至还会扫出一些灰蒙蒙的雾团。
祝融好奇道“兄长,那些雾团是什么”
帝子手指拨动。
妖皇右瞳便是聚焦在了那雾团上。
扩大,再扩大。
却还是雾团。
帝子略作思索,“那是神墓,是当年天地之桥碎片与强大能量融合,形成的一个个独立空间。”
祝融吐吐舌头,她自然知道神墓,甚至还进入过人间的守家,在守家还被白王刺了一刀,后来白王竟然和她讲开了,说这是守家的幻术。
祝融实在想不明白白王杀自己的动机,加上白王做的一切,也完全是自己阵营该做的事,所以她潜意识里便是接受了白王的那个答案。
她忍不住问“能看到神墓里面吗”
帝子摇摇头“妖皇本体的瞳孔是圣人层次,但神墓却是由天地之桥碎片形成,藏匿于空间之中,所以看不穿
天地之桥,可是与六道轮回台一般的存在,而那每一个自成世界的神墓也都不同凡响。
你说,转世的妖皇会不会被我这么扫出来呢”
祝融毕竟熟悉三山四海的势力分布,于是道“妖皇应该在东海区域,这是我镇守仙门时获得各方信息推导出来的,而萧樱也是去东海找他了。”
她一句话,就让帝子把扫描范围缩小了。
只是,他顺带问了句“萧樱是谁”
祝融轻声道“绝教的那一位。”
帝子唇角一翘,露出一丝霸气的意味,抬手虚握,如是将人间众生,万事万物都当做棋子,紧紧握在手里。
他淡淡道“先按照你之前描述的轨迹,我来扫一扫各处,然后三天后便是定向东海。”
祝融轻轻点头。
看来这位兄长倒是真不简单,有野心,有魄力,有谨慎,有耐心,有手段,坐镇月宫,便是怎么都不亲自下场。
他以十二品红莲莲座威慑于天,又以妖皇右眼监视大地,再派金仙镇压三山,只待形成大势,就可以真正地一手握紧整个人间。
若是换了别的仙人,说不定觉得人间孱弱,妖皇才刚转世,自持手握先天灵宝,便是直接下凡去追杀妖皇了。
这就是兄长的稳重与谨慎之处了。
帝子的妖皇右眼已经挪向了人间那如是命运的轨迹,开始扫描,到处搜索。
“确实太谨慎了,这都不下来,如果他来做主角,怕是要被读者骂是个空有力量、却不会使用的废物吧强者需要一颗心,哎,他这么没有呢”
“主上明明这么说着,但却也是有些无可奈何吧嘻嘻毕竟我们也上不了天嘛,而且星空还有那十二品红莲,不时来一记攻击。”
“没事,人间的生活虽然有些枯燥,但总有着期待吧。”
夏极摸了摸纳戒,王母既然许诺了,那么太阳瓶里的至阳之气应该可以有了吧
“杨回,火呢”
“我问了他了,说那位会太阳真火的玄仙正在闭关,说是可能要去渡阴阳之劫,如果度过了,就成天尊了。”
“那我的弓呢”
“欸,等等吧,太元,人家渡劫确实没办法打扰。”
王母似乎怕这位闺蜜不信,带着她一起爬到了这月宫高楼的窗前,指着远处的一座高塔,“呐,就在那里。”
马面定神看去,那塔高十丈,通体赤红,材质似是异常坚硬之物打造,而其里好似压缩着一颗太阳
“好强的力量。”
“那当然,但天尊也不是那么好突破的。”
马面的神识试探性地笼罩了过去。
神悟居然还能使用。
只不过,她不敢多停留,只能定位随即抽取。
在七天之后,她听到脑海里传来
叮。
获得一丝三昧真火
进度1110。
马面露出笑容。
王母不清楚,看来这位正在突破天尊的玄仙所有的竟是三昧真火,这可是天地至阳之火了。
这种火焰不是功法,而是一种力量,只不过因为其特殊性,所以需要消耗等同于获得神话玄功的时间了。
时间,都等了这么多年了。
何况一百一十天。
而那玄仙正在突破,也不会到处乱跑,可真是太好了。
夏极心底有了期待。
他似乎看到太阳瓶已经被修复完毕了。
也看到涂山宁宁恢复了神智,从那棺材般的黑色妖晶里走了出来。
“十八年了”
他捏着拳头,有了些喜悦。
庭院外,白桃花贴靠着冰冷的墙壁,仰头望着天空。
呵出一口气,却不知是取暖,还是叹息。
天上。
明月正缠绕着金龙,星海之间正有着十二品红莲。
那红莲忽的再次聚光
太阳火焰从极远处射来,凝聚在那红莲上。
轰
又是一道灭世般的光华穿破了层层大气,轰击在远方的某处,照耀的天地皆白,白桃花的脸色也是一般的苍白
“兄长,这十二品红莲莲座好厉害”祝融侧目看着妖皇右眼的投射。
空间里,东海一座妖魔众多的海岛已经沐浴在恐怖的高温火焰里。
那岛屿上,隐约可以看到一道道黑烟升腾起来,但才腾空数丈,就被这太阳火焰从地升腾,如日珥般直接淹没,随即,那黑烟炸裂。
祝融甚至能听到嘶吼声。
这是妖魂试图逃离,却是失败而魂飞魄散的声音。
兄长只需要以妖皇右眼监察天下,以红莲引太阳之火攻击,再以落地的金仙四处巡查,收割,就可以逐渐地完成对整个人间的掌控了吧
兄长来人间,最初的原因应该是为了“防止妖族壮大”,“掌控气运之地的人间”,“伺机看看是否能修复好天地之桥”。
妖皇的出现完全是例外,但兄长却依然极有章法的在应对,不骄不躁。
他只要一天不下凡间。
便是一天立于不败之地。
明明占据着极大优势。
却依然稳扎稳打。
真的是很稳重呢。
兄长很清楚。
他绝不会亲自下场呢。
帝子忽的出声道“阳天仙。”
近千月宫高楼之中,一道白衣身影飞射而出,在帝子身后落定后,显出身裹银色神铠的仙人模样,灵气缭绕,而威势逸散,他瓮声道“属下在。”
“可敢去东海,为本帝做开路先锋你那一枚焚心铜钱,是妖魔的克星,无论遇到什么妖魔,也有一战之力,本帝需要你去引出妖皇。”
白衣仙人恭敬道“是”
说罢,他手掌中便是抛出了一枚红色,有些古老锈迹的铜钱,这铜钱生于圣人混元树上,因为有过些污染,所以被圣人随手扫落,掉入宇宙,这铜钱自然也错过了成为先天灵宝的机会,尽管如此,却也是极强了,一旦祭出,可以无视躯体防御,直接焚烧心脏。
这阳天仙是二纹仙人,在仙界潜心修行三千余年,才达到如此境界,以二纹的灵气催发这焚心铜钱,在人间是罕有敌手的。
帝子十指合拢,继续运用灵气在东海上扫动。
十二品红莲并不能一直使用,否则他扫到一座妖岛便是直接一炮轰下去了。
他思索着。
手里的妖皇右瞳也在东海区域扫动着。
忽的
他顿住了。
画面也顿住了。
帝子高冷的脸庞开始动容了,慢慢扭曲了。
祝融奇怪的侧过头
妖皇右瞳投射在宇宙的是一模浪漫的画面。
万倾碧波。
一叶扁舟。
扁舟上面,正有一男一女。
男的青衣,长发如枕,双瞳带笑,唇边带着一抹邪魅弧度,但这邪魅却不令人讨厌,反倒是令人有些心动与好奇。
他正仰面,躺在那扁舟上,舒服地眯着眼。
女的微笑着坐在他身侧,手持一杆竹萧,横在唇边似在吹奏着,白衣,轻舞飞扬,圣洁无比,即便隔着人间和月宫的距离,也让人感受到玄妙的道意,以及一股冰山消融之感。
她藕段般的小腿从白裙里探出,落在扁舟侧边,小脚丫在初冬的月光里显得若是玉露般晶莹剔透。
清河。
星梦。
男人悠闲地躺着。
女人温柔地陪着。
郎情妾意,这等情侣,着实不似人间才有,而合该在天上,实在是羡杀人。
忽的男人动了动,往旁边挪了挪,而那女人也收起了竹萧,眨眼如新月,唇勾一抹笑,然后令人怦然心动、心魔迭起的躯体也动了动,一个翻滚便是与男人躺在了一起。
两人面对面,似乎在小声的说着什么话。
时不时,那女人还会捂嘴嘻嘻笑两声,显得很开心的样子。
帝子的面容已经彻底扭曲了
而整个月宫也忽地鸦雀无声。
王母拉着马面趴在窗前,她指着宇宙,奇道“欸那不是道还真嘛,怎么和别的男人睡在一起呀那男人是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