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发自肺腑的话沐忠信说的铿锵有力,让一旁的桑若和赵百户都侧目而视,脸上更是露出一副讶异无比的神色,仿佛眼前这位曾以痴傻闻名的沐府四公子,已经整个脱胎换骨,涅槃重生,变得他们好像不认识了一般!
“四弟,你老实交代,这些话都是谁教你讲的!?”
但出乎沐忠信意料的是,自家的大哥闻言非但没有任何触动,反而却是将一双严肃无比的眼神突然从契书移到了自己的脸上,尤其那双深邃有神的瞳孔,更像是从船上抛下的千斤锚一般,紧盯在自己的眼神周围,发出冷静而审视的幽光。
“大哥何出此言!这些说出去能把天都捅出半个窟窿的话,有谁敢教我说?!刚才的一字一句,当真都是小弟的肺腑之言!大哥你若是不信·····”
“住嘴,你够了!······”然而还来不及沐忠信喊出要赌咒发誓的话语,脸色沉重,眼睛里快要喷出火来的沐忠汉却是毫不犹豫的大手一挥,强行打断了自己的四弟,随后又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朝着身旁已是面色大变的桑若冷声吩咐道,
“桑若,你亲自带几个好手,先护送四少爷回府,到我的书房等我!中途,不允许他接触任何人!”
“是,世子殿下!奴婢一定将四公子安然无恙的送到您的书房!”
桑若得令急忙惶恐起身,在她的记忆里,一向性格温良,待人和睦的世子殿下竟然会因为刚才那番话而大动肝火,实在是令她匪夷所思!但仔细想想,却极有可能是因为那方面的原因,一下子倒也有了几分释然!
沐忠信正想继续辩驳,但却感觉手臂被人狠的一拉,用余光看去时,身旁的桑若正着急的朝自己挤眉弄眼,仿佛在示意自己不要钻牛脚尖,沐忠信心里刚刚涌起的血气自然被这盆冷水倏地浇灭,也只好被桑若和几个精悍的总府卫兵夹在中间,老老实实的朝着昆明沐府前去!
在亲眼目睹自己四弟的背影渐行渐远之后,脸上阴霾密布的沐忠汉长长的吞吐了口气,另一边则是一把将攥在手中的契书捏成麻花,同时冷声对一旁早已大汗淋漓的百户赵信喝道,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近段时间土人作祟,频繁在我沐府治下袭击官吏,残害忠良,前几天更是险些将我的那憨厚四弟害了去!这几日我好不容易想出一招引蛇出洞,你们今日却又没抓住一个活口!当真是以为我沐忠汉没有脾气,糊弄糊弄就好交差吗!”
“世子殿下!末将岂敢!实在是因为这群土人组织严密,手法凶残,一遇绝境就悍不畏死,抱必死之心自绝!请世子殿下看在我等今日拼死血战,功败垂成的份上,再给我等一次机会!”
身材魁梧的赵百户不顾身上正披着几十斤重的锁子甲,诚惶诚恐的匍在地上,不敢对身前的沐忠汉有半分敷衍塞责的意思。
“罢了,这些不服王化的土人再兴风作浪,终究是小打小闹,虽还看不出他们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我沐府已经巍巍屹立于云贵之地近两百年,岂是这些不自量力的蚍蜉可以撼动的!今日最幸运的,是你和桑若阴差阳错的将我四弟拦下,不然万一叫他将我手中这份契书呈递到总府之上,于总府里那两个老混蛋而言,是飞来的福报!但于我而言,就是灭顶之灾!”
“世子殿下,言·······言重了!末将敢用性命担保,四公子进城前后,除我等以外,绝无跟任何人有过接触!”
沐忠汉断喝之下,伏在地上的这位百户官赵信只觉身上的锁子甲似乎突然沉重异常,甚至压得他都有些喘不过气来,所以此刻朝身前沐忠汉禀报的话语之中,更是平添了几分平日里很少有过的惊恐之意!
“命令手下的仵作把这些尸体查验完之后就埋了吧,我现在要马上回府处理此事,大过年的时节,真是晦气!至于刚刚死伤的卫兵和百姓,都按照惯例给予银钱补贴,都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死在这个节骨眼上,可叫他们的爹娘如何安生得下来!”
沐忠汉颇有些头疼的摇摇头,烦躁之余,伸出手想要将掌心里这张有些烫手的契书一把撕个粉碎,但是却又鬼使神差的想起了刚才沐忠信那张无比认真的脸,最终只得长叹一口气,无奈的瘫下手朝左右挥道,
“走吧,咱们回府!”
·······
另一头,在桑若和几名总府卫兵精心“护送”下的沐忠信,也已经抵达了大名鼎鼎的云南沐府,也正是直至此刻,以往只在充满了商业味道沐府遗址对如此世家豪门之风有过浅尝辄止的沐忠信,才真正体会到了何为”总府”的盖世风情!
且不论门口两尊一人多高,口中镶嵌有两颗拳头大小宝石的汉白玉石狮就有些让人移不开目光,等他穿过了那道可容数十人同时通过的檀香古木大门之后,展现在面前的就更是一座要让人拍案叫绝的顶级侯府!
这座沐王府最初兴建于洪武年间初代沐国公沐英手下,传至此世,更是经过了十几代沐国公两百多年的修缮和扩建,其中各式建筑不仅精妙绝伦,巧夺天工,更是融合了各地风味,亭台楼阁,假山水榭令人目不暇接,放眼穿过府中风景秀丽的园林带,几座高大宽广的仓库更是分外引人注目,精通于明史的沐忠信知道,这几座仓储,不但存储着从各大卫城征收而来的米面肉脯,其中收藏着的各色丝绸布匹,宝石金银,更是一笔令人咂舌的巨大宝藏!
沐忠信一边走,一边竭力的压抑着自己脸部的表情变化,就像是前世十八岁的自己第一次从大山里去往东南的那座国际化都市的时候一样,尽管心头排山倒海,但却一定要为面子做到脸上的波澜不惊!
他只是仅仅敢在心底超级小声的冲这座占地超过三百亩的豪宅由衷感叹一句,
么的,有钱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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