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皇宫是很冷的。
月色遍地,却蒙着一层薄纱一样,阴沉沉的,而皇宫像是一只巨兽在月光下匍匐着,它在沉睡。
可还有人没有睡,残废老人和唐皇都没有睡。他们在谋划着。
那个残废的老人还是呆在皇宫的小阁楼上,此刻他在享受着月光。他喜欢月光,哪怕它是冰冷的,这个老人还是喜欢。推开了窗户,在银白色的光辉下,他嘴角微翘,望着阁楼外面的皇宫。
老人的背后是黑暗,黑暗的里面是黑衣人,他也来到了皇宫内。
“我们有几成的把握?三成?”黑衣人问道,打破了月光下的寂静。
残废老人缓缓地说道:“只有一成。”很平静。
“对于唐皇,这个计划成功的可能有三成。而对于我们,只有一成,或许还更少。”
黑衣人没有说话。
一成,只有一成。希望很渺茫,可他们愿意把所有的筹码都推到赌桌上,他们要赌一局,为了那一成的可能性。
因为他们已经等了太长的时间,已经经历了太多的绝望。只要有希望,无论多么渺小的希望,他们都不会放弃。
“你走吧。”残废老人又说道,“让霍直去三楼吧。他很适合。”
“嗯。”黑衣人应着。他知道残废老人已经决定了,老人要独自面对这一切。就像十三年前的那个人一样。
“李安平中毒了。”黑衣人的声音里没有带着一丝的情感。
“你很关心他?”残废老人问着。
“他和当初的我一样,也很有天赋。”黑衣人说着,声音没有任何的变化,依旧是平淡的样子。
残废老人接着问:“他会成为你吗?”
“不知道。”
沉默,残废老人沉默着。
“把药给他吧。”
“希望他会成为下一个你吧!”
黑衣人离开了,在黑暗中消失了。
残废老人推动着轮椅,走到书桌旁。书桌上有纸,有笔,有灯,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桌面很光滑,在月光下,闪着银色的光。
在桌子的旁边,有一根绳子。牛皮的,耐磨。一端在残废老人的手边,另一端在地面上,通向楼下。
残废的老人用力拉了拉绳子。
老人在阁楼上等着,看着通往楼下的楼梯,他知道会有一个人上来的。楼梯很窄,仅仅容一人通过。
有人上来了,是一个中年的壮汉。
手中端着一个上着锁的铁盒子。
他走到楼上的时候,抬起头茫然地望着周围的一切,好像没有看到老人一样,然后他顺着墙边走了过来。一只手拿着盒子,一只手摸着墙壁。他走,直到碰到桌子。他的手又摸着桌子,沿着桌子的纹理滑动。一停!他摸到了一个微微的凹下的空槽,方形的。他把盒子放在方形的空槽中,摆正,在这之后,他停住了。
他站在桌子前面,茫然地盯着窗子外面的月光。
残废老人看着这一切,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连呼吸也故意地放轻了。
“一,二,三,四……”
老人在心里数。
壮汉也在心里数。
等到残废老人数到了四百的时候,那个壮汉离开了,摸着墙壁。
这个壮汉是一个聋子、瞎子、哑巴,所以他成了一个传信的人。
在楼下同样有一个这样的壮汉。他的手上系着绳子,牛皮的,绳子的这一头在他的手上,而另一头在残废老人的书桌。当老人用力拉动绳子时,这个壮汉就会感觉到,就会有人走到二楼去。
残废老人仔细端详着盒子,等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才从怀里掏出钥匙,打开盒子。
盒子里是一叠的纸,上面写着这个京城上所有的的秘密。
老人把纸拿了出来,数了数,十二张。没有错。他又拿出了第三张,第四张,第七张,第八张,认真地读了一遍。
第三张和第四张纸被打乱了。
也没有问题。
接着,残废老人拿出了前三张纸,认真地看着,没有放过一个字,嘴唇还在动着。
这三张纸记录的是上次的内容,而他现在要认真地核对一遍。
第一张纸、第二张纸、第三张纸错了!第一百六十三个字,第二百六十四个字,第十二个字错了。
没有问题了。
残废老人舒了一口气,再次用力拉了拉绳子。他在告诉楼下的人。
残废的老人究竟是在谋算着什么?为什么要如此地小心?
恐怕这个答案只有他的一个人知道,连唐皇也不知道。
做完了这所有的一切,残废老人才开始认真地开始阅读那十二张纸。
纸,十二张。前三张是上次的内容,七张是天下的秘密,另外两张则是残废老人和唐皇的对话。
老人每一个字每一个字地读着,很认真。他不允许自己出错。
黎明已经快要到了。老人看着天空,思索着。然后他把这十二张纸靠近蜡烛,点燃了。
所有的秘密都消失了。除了老人,再也没有人知道这些秘密了。
残废老人提起了笔,在纸上开始写。一张,两张,同样是十二张的纸。像往常一样,老人将这些纸打乱,装进铁盒子里面。最后,他用力地拉了拉绳子。
那个壮汉来了,摸着墙壁,把这个小小的铁盒子拿走了。这个铁盒子会被送到唐皇的手中。
天亮了。
残废老人把阁楼的窗户关紧,他要开始休息了。他所喜欢的月光消失了。
他为什么喜欢月光呢?因为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到阳光了,他在黑暗里待了太久太久。
在李安平来到他的面前取走善养功之后,他就来到了皇宫,和唐皇谋划着。
屋外阳光明媚,可是这个小小的阁楼里却是一片的黑暗。残废老人在睡,而那两个又聋又哑又瞎的壮汉依旧在睡。只不过他们倚着门。两个人,一个人的手里拿着刀,另一个的手里紧紧地握着牛皮绳子。
他们都是死士,唐皇的死士。
这个小阁楼是在皇宫里最偏僻的角落里。
荒草萋萋,荒凉在这个阁楼的周围肆意生长。没有人愿意来到这里,因为这里曾经死了很多的人,他们的血把土染红了。现在,血腥还没有散去。
这个铁盒子被送到了唐皇的手中,他在看,然后对着身边的老人说道:“让镇北王来见我。”
他们,唐皇和残废老人在谋划着。
极其秘密地谋划着。
他们在谋划着很大很大的事情。他们要去算计着他们的敌人。
那他们的敌人是谁?又在哪里?
他们会说,他们的敌人是这个世上的每一个人,他们的敌人无处不在。
镇北王来了。
空旷的大殿里空荡荡的,只有唐皇和镇北王两个人。
唐皇坐着椅子,高高在上。而镇北王依旧穿着一身的铁甲。镇北王冰冷得好像一柄刀,而这一身的铁甲则是成了刀鞘。
“你要去杀一个人。”唐皇说。“是白莲教的青先生。”
“确定吗?”
唐皇没有说话。
“你不能把这个国家毁了。”镇北王说着,冰冷的语言在大殿里荡着。说罢,他就转身离开了,像他挥刀时一样地干净利落。
镇北王走远了,或许已经带着他的兵和他的刀出发了。可是他的话却好像依旧在大殿里回荡。
“你不能把这个歌国家毁了。”
“毁了!”
有时,唐皇甚至觉得镇北王比他更适合当一个皇帝。因为他是如此的冷酷无情,像他手中的刀一样。
我会毁了吗?唐皇在想,然后突然睁开了眼。
不会!永远不会!
我会真正地君临天下!不会让任何人阻止我!任何人!
唐皇的眼闪着野心的光。在黑暗里,他像是等待着猎物的野兽。
镇北王出发了,身后是黑色的骑兵。
他们从皇城出发,经过了内城,经过了外城。
他们要到哪里去?他们要杀什么人?那个青先生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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