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来了。
当西泽尔翻开眼前这份情报，看见上面记载事件时，兴奋地几乎要跳起来。
他把门关紧，然后走到会客室里的酒架旁，伸手从上面取出一瓶来自莫诺黎司的果酒，拔下瓶塞，毫不顾忌形象地把瓶子里的酒液倒进嘴里。
一种从内到外的，除去枷锁的轻松感洗涤了他，让西泽尔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升华，那道自他出生为止就已经跟随着他可怕的阴影被除去了。
结束了，时刻面对死亡的恐怖，对前途未来的担忧以及对父亲的愧疚，这些都伴随着卡尔王的死而一起离他远去。
把坚实的酒瓶砸在桌子上，西泽尔扯掉了绑着头发的束带。他大口喘着气，忽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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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
站在圣-佩兰的郊外，沙德莱斯的余脉上，眺望着远方沙德莱斯的主脉。
虽然从这个距离上看，雄伟的沙德莱斯山脉只有手指大的一点，但就仿佛能确实感受到它清新的空气似的，格雷斯深吸了一口气。
吸入鼻腔中的空气与在圣-埃提恩是并无太大不同，但心中对家乡和爱人的思念却赋予了它格外令人迷醉的味道。
跨过这条山脉，他就可以回家了。朦胧的黄昏已经笼罩了大地，目光所及的一切都被染上了柔和的暗黄色。抬头看着天空，格雷斯发现云层间已隐隐有星光闪动。
和柯婕莉亚一起欣赏漫天星光——格雷斯把这个期待牢记，然后放入心底。
“今天就在这里休息。”
格雷斯习惯性地扫视围绕站在他身后，围绕他站成一个半圆的小队众人：“好好休息，争取明天能走到沙德莱斯第八大桥，两天内回到莫诺黎司。”
精灵在沙德莱斯上建立了十七座大桥以连接各座主峰，虽然它们已经在九年前被炸毁，但仍可以利用残留的基座来作为短距离传送的落脚物，以此省下大量时间。
十七座大桥由内而外分别被编号为一到十七，第八大桥正好位于沙德莱斯山脉的正中央。
“那个....格雷斯——”
芙萝迪娅有些犹豫地说：“为什么不去我的落脚点呢？在这个地方的话，莎伦可以将我们全部直接传送过去。”
自从格雷斯当着她的面虐杀了卡尔王除长子以外的所有亲人以后，她就变得有些抑郁，也不怎么爱跟其他人讲话。后来是克劳迪娅把她拉到了一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以后，她又逐渐好起来了。
只是她面对格雷斯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的。但这种谨慎不是人类面对危险情况时的那种，而是类似于....姐姐面对罹患精神病的弟弟时的感觉。
她的内心对于格雷斯的状态很担心，格雷斯可以感受到，只是没有说出来。
他灵魂中的黑暗潜藏了他许多力量，能够感觉到其他生灵心底的负面情绪就是其中之一。
在憎恨的火花被点燃以后，束缚着灵魂的枷锁也被燃尽了，不祥之力从中涌出，格雷斯每天都在变得更加强大。
但只有他是这样，另外九人都没有出现这种情况，她们的力量在增长到一定限度以后就停下了。最弱的那个大约达不到长者的级别，克劳迪娅的实力则可以在莫诺黎司也名列前茅。
“那里有热水，有柔软的床铺，还有很多书和饮料，咖啡，茶和酒都有。”
精灵清理身体一般依靠魔法，只要高频率地连续数次释放魔力冲击就可以清理身上的污秽。因此在莫诺黎司，沐浴完全作为一种放松和享受的手段存在。
“更重要的是，那里有传送阵，可以直接回到黎明领....”芙萝迪娅抿了抿嘴，不太甘心地说出了下一段话：“从黎明领回飞羽领的话，也比从这里回去快得多。”
飞羽领啊....
按理说，格雷斯应该先回到鸢尾领。但回到那里又有什么呢？鸢尾家族只剩一人，鸢尾领的日常事务几乎没有，哪怕有也可以交给专门负责处理这些的事务官。
对于格雷斯来说，除了哀伤和更深刻的仇恨以外，鸢尾领什么也没有。反而是飞羽领，那里有他的恋人，有他的妹妹，虽然也存在哀伤，但温馨和快乐的成分占了更多的比重。
因此格雷斯几乎从不呆在鸢尾领。可是越想回去，心中的恐惧就更甚。
他渴望和恋人相拥，又害怕对方在听闻他的所作所为以后产生厌恶的感情；他期待向族人宣告这次胜利，却担心他为之努力的结果遭到族人的谴责。
黑暗赋予了他特殊的力量，无论他是否愿意，他都可以感受到别人心底的负面情绪。
一定能感受到的吧——
这么想着，格雷斯摇摇头：“是我失策了，但是我还没有做好回去的准备。”
光是那时候芙萝迪娅对他保持距离的行为就已经让格雷斯受伤颇深，那种朋友因他的行为而疏远的感觉对格雷斯来说是最可怕的毒药，如果柯婕莉亚也这样对他，那么这颗千疮百孔的何去何从？
越是这么想，格雷斯就越恐惧。他伸手握紧了胸前的挂坠，却发现恐惧变得更深了。
他独有的，低沉沙哑却更显从容的嗓音如今听起来孤独又无助，在逐渐昏暗的寂静中孤零零地回荡：
“想要提前回去的，现在可以回去了，我会拜托莎伦殿下帮忙；不愿回家或无处可去的，我会在鸢尾领安置你们；想回家，却需要冷静一下的，就和我这里扎营。”
“另外，都记好了。无论你们心中扎根着怎样的仇恨，回到家乡以后都不要表露出来，在人类世界怎么残暴我不管你们，但在家乡引起恐慌，这是绝对禁止的事情。”
“把这点戒律写入教典第三条。”格雷斯眯了眯眼睛：“谁要是违反的话，我会亲自追杀。”
“现在，要考虑的可以继续，决定先在这里露宿一晚的来和我扎营。”
他的话说完，雷瑟姆就对他摆了摆手：“那我先走了啊，我忙着回去捡回我的职务。”
“说起来，帮我说句好话呗，你看我在一路上帮了你那么多。”
雷瑟姆笑嘻嘻地凑了过来：“帮个忙让柯婕莉亚小姐把我的薪酬如数发放行不行？或者你把我这段时间没能领到的薪酬补偿给我，说起来，这也是你应该做的，毕竟我是为了你才丢掉了这部分薪酬啊。”
“如果你不这么做，那我今年就一绯（一种精灵货币）的实验经费都没有了。这可是莫诺黎司的一大损失，格雷斯，更是你的沉寂黄昏的一大损失。”
“一路上你也看到了吧，我的渗透药剂和临别增礼究竟起了多大作用。说起来，你有没有考虑过从我这里采购一批渗透药剂或者临别增礼？我会给你友情价的嘛。”
“只收取材料费和一点点的加工费，这可是独门生意啊，朋友！又说起来，要不要考虑招揽我？只要你开出的薪酬比柯婕莉亚小姐高我就....”
“闭嘴，雷瑟姆。”格雷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莎伦抓紧把雷瑟姆的废话和他的反应一并记录下来：“薪酬等一段时间再说，等凛冬节我给你和欠款一次性结清。”
“从今天开始到凛冬节为止的时间也算入结款时的统计内，至于这段时间你工不工作随便你。至于招揽，我会好好考虑一下的。”
“好了，莎伦，麻烦你把这家伙送走，别让他烦我了。”
这个危险分子放在沉寂黄昏很合适，但格雷斯不太想给他太多实验材料。现在他的成果已经足够使用了，继续研究下去，万一他哪天做出一枚魔法版本的核弹该怎么办？
这是格雷斯一直担心的东西。
除了雷瑟姆以外没有人打算离开，和众人一起扎好营以后，格雷斯一个人偷偷走到了小山坡的另一面。
双手抱着头躺下，格雷斯看着几乎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空发呆。
这个角度完全看不到沙德莱斯山脉，却可以看见逐渐闪耀的群星，以及那轮圆润而明亮的银月。
传说中，那就是女神罗塞塔的居所。她从世界诞生之初便已存在，哪怕在古神之中也是最为亲和仁慈的一位，与她的祭司们保持着亦师亦友的关系。
她愿意庇护黑夜中一切善良的生灵，只要诚心践行她的教义就可从女神处借来隐匿，净化和疗愈的力量。抚慰心灵虽然不是她的职责，却也有许多精灵在她的光辉下寻求心灵的平静。
但这都是骗人的吧，月亮也不过是一块表面遍布环形山的原型大岩石罢了。
可是....
罗塞塔啊，罗塞塔——
假若我愿意向你寻求庇护，那我需要付出什么作为交换才能换来心灵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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