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鬃佣兵团的团长离开以后，一直到黑鬃佣兵团的团长用炼金术在营地里筑起一座高墙，连拦空网都分为两段为止，格雷斯都一直显得心不在焉的。
“跟我来，咳....咳，露娜。”
在柯婕莉亚习以为常的目光中，格雷斯突然牵起柯婕莉亚的手，带着她走上了其中一座被划分在他们防区的塔楼。
交错的数层拦空网十分碍眼，但格雷斯也不能把它们全部拆掉，只能干脆选择找了个看不到外面天空的地方坐下。
人类无法使用魔法，因此小巧而灵活的扑翼机对于人类来说是十分难以对付的敌人，除了同样操控扑翼机和敌人的扑翼机搏斗以外，就只剩下了加装拦空网一条路。
而为了确保它们的阻拦力度足够大，可以确实地破坏俯冲而来的扑翼机，这种网通常用坚韧的细铁丝构成，设置在阵地上时两头都嵌在建筑里。
在任何一个未被攻破的人类营地，只要抬头就可以看见黑漆漆的拦空网将天空分为无数小块，给人的感觉阴沉又压抑。
“你又遇到什么难题了吗，队长先生？”柯婕莉亚轻轻揽住格雷斯，把他的后脑捂在自己的胸上：“虽然我懂的不多，但说不定也可以给你一些参考。”
“所以，如果遇到了难题的话，就请你尽管和我分享好了。”
“唔——嗯....”
格雷斯犹豫了一下，才说：“嗯，是。我是遇到了一些问题，就是....我看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和未来的有关的东西，但我不能确定它究竟会不会真的发生。”
“如果啊，我是说如果，露....假如我们的世界忽然涌出来一群人，他们拥有着人类的贪婪，矮人的坚韧，精灵的天赋和无限复活的生命，你该怎么办？”
格雷斯闭上了眼睛，面对着可能到来的危机，他一边恐惧并焦躁着，一边反而平静了下来。
自欺欺人没有意义，既然他可以来到这里，那么原本世界的其他人也可以。那个士兵可能是什么不为人知的邪教组织的成员，可他那种下意识的习惯格雷斯也曾经有过，这又怎么可能是巧合。
如果趁早接受事实的话，还能提前做出布置和规划。等到事情发生以后，万一在格雷斯来得及反应之前就已经导致了最坏的结果，那他该怎么原谅自己？
“这些人中或许也会有好人，但更多的无法无天，没有人性的人。他们无视世间律法，践踏众人认可的道德，为了利益可以出卖一切信仰，对于他们而言，善良和仁慈反而是令人唾弃之物。”
如果只是一个两个，那么哪怕是和他一样的人也没什么可怕的，但如果是数以百计的人呢？一支军队，一个国家，整个种族，那他该怎么面对？
“那些人凶恶无情，就像是蝗虫，而我们的世界就是被啃食的田地。如果我们的世界真的出现了这种情况，柯婕莉亚，你该怎么面对？”
柯婕莉亚沉默了一会，然后若有所思地说：“这样啊....”
她又沉默了一会，然后问：“他们之中有精灵吗，和我们一样的精灵。”
这个问题和异界人类的威胁有什么关系？格雷斯在不解中回答：“我猜....应该不会有。”
“那么他们也是和我们一样的智慧种族吗，我们和他们之间可以互相交流吗？”
格雷斯叹了口气：“如果努力一下的话，我想应该是有希望的，那些人之中也有比较善良的，或许可以成为我们之间的桥梁。”
就是不知道在局势恶化到无可挽回之前，这些善良的外来人来不来得及取得一定的话语权，得到和原住民沟通的权力。
当仇恨的种子已经种下，生根，发芽以后，再想谈论和平就已经太晚了。仇恨的种子结果以后，和谈只能休战一时，当某一方舐舔好伤口以后，战争又会再次爆发。
“他们很强吗？人数多吗，是那种无可比拟的强大吗？哪怕我们联手也无法战胜？”
“他们不强，但人数很多，而且强大起来的速度很快....我大概懂了，柯婕莉亚。”
格雷斯睁开眼睛，又马上眯起来：“如果我们的同胞能齐心协力，那么虽然不一定可以彻底击败那些外来者，但至少可以让他们承认我们的法律和权利。”
外来者们贪婪，那就塑造一个不可侵犯的强大形象，然后用利益引诱他们来为自己效命。虽然人类的高层也会这么做，但是他们没法和精灵领主们一样给出大批宝石作为报酬。
也要想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限制莫诺黎司里的知识向外传播，同时为了能够对抗外来者的数量优势，他也必须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自动机上。
优化逻辑，强化躯体，加快它们的行动速度，让那些铁块变成真正的杀人机器。
“嘛....虽然我不是完全清楚你究竟明白了什么，但是明白了就好。”
“嗯。”格雷斯的手掌搭上了柯婕莉亚的手背，呼吸逐渐变得悠长起来，这代表他的心情已经逐渐恢复了平静。
“我看到的东西太过疯狂，那是个没有希望的未来。但那只是我钻牛角尖的结果，未来不可能会那么恐怖。”
他抿了抿嘴：“但....我真的很怕。”
柯婕莉亚沉默了一会，用另一只手轻轻地在格雷斯头上来回扫动，问：“那个，其实我也一直在想啊....你怎么知道你看到的东西都是真的呢，队长先生？”
“嗯....”
格雷斯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但是，既然知道可能会有这种情况出现，那么提前做好准备总是没错的吧。”
“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结果在思考对策的时候，也是出于有备无患的想法，我又增添了许多苛刻的条件，给自己加上重重限制，最后不知不觉把情况想得过于严峻了。”
“现在想起来，哪怕真的有这么一批外来者，我们也是有办法对付的，考虑到人类的本性，人类当权者无论如何也不会对这些家伙坐视不管。”
“嗯，的确是这样。”
事实究竟是不是真的和格雷斯说的一样，柯婕莉亚不知道。她对人类世界的了解很有限，未成年时的冒险让她觉得人类也很和蔼，但是这段日子的经历和赫尔艾斯一年前写给她的信上所记载的事情却让她看见了人类残忍的一面。
“你真是聪明呢，队长先生，我就想不到这么多事情。”
“是....吗？”
格雷斯眯起了眼睛，另一个世界的见闻给他带来了独特的世界观和人生观，导致他的思考方式与莫诺黎司的任何一位精灵都不同，尤其是那些经过了百年也无法被磨去的，他曾受到过的教育，那些有关为人处世和精神道德的教育，至今也深深地影响着他，促使着他做出这几年来的一系列举动。
有的时候，在夜深人静，柯婕莉亚已然酣然入眠的时候，他也会想，如果没有这一部分的记忆，他是不是就会过得比现在更快乐。
精灵是很现实的种族，对先祖的祭奠对于精灵们而言虽然是很重要的活动，但他们却从来不会为了报仇而大动干戈，身为精灵领主的柯婕莉亚更是如此，她的身份和她所接受的教育都要求她考虑事情的时候必须自己的族群放在最前面。
但她并非对母亲的死无动于衷，只是偶尔，格雷斯也会被心中来自另一边的痛苦所惊醒。
假如自己没有另一个世界带来的记忆，自己也会像柯婕莉亚这样吧？
不必再费劲心力来思考这么多事情，也不需要冒险来到人类的社会，就这么和柯婕莉亚在艾维因平静地生活着。
想着想着，格雷斯忽然叹了口气。
这样的话，他们两个人最后可能会死于和人类的战争吧？
“哎，我有点累，咳—咳....”格雷斯想要坐起来：“我先休息一下。”
“不，”柯婕莉亚按住了格雷斯的头，温柔地用脸颊蹭了蹭格雷斯的额头：“就这样休息不好吗，队长先生？”
“这——”
“安心睡吧，队长先生。”柯婕莉亚轻轻地对格雷斯的脸上吹了一口气：“我会给你唱安眠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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