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出去后带上了门,她将阿娘的衣衫褪尽,发现已经血肉模糊,没有一块好肉。
衣服粘在皮肉上,她脱下的时候能听见阿娘微弱的声音,一定很疼吧。
她是含着眼泪将药给阿娘敷上的,都怪她,如果不是她屡次不停阿娘的教诲,不知道退让,阿娘就不会为了保护她而被打,二花也不会死。
如果不是为了她,阿娘也不会拼命的想要留在谈府,只为她谋取一个姓氏。
这一切,
竟全是因为她。
“阿娘。”
阿娘紧闭着双眼,像是陷入了沉睡,呼吸声也越来越均匀,她松了一口气,阿娘终于脱离了危险。
一阵敲门声,想来是今日帮助她的少年。
她连忙擦了擦眼泪,“进来。”
“将这药与你母亲服下。”
她端过那药,难闻的很,阿娘一向最怕哭。阿娘睡着,药难喂极了,看着她喂药的动作少年就在旁边站着,也不说话,这人真是奇怪。
喂完了阿娘她便和那少年走了出去,她刻意放慢了脚步,生怕吵醒了阿娘。
到了外面,她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只是一天,瑶也却觉得自己像是经历了人生的百态变幻,所幸的是阿娘没事,是这位少年救了阿娘,是在那车水马龙的街上,唯一一个伸出援手的人。
“谢谢你。”她抬头看向那少年。
瑶也起初因为急,没有好好看过这少年一眼。
他的五官无比的精致,眼眸幽幽,周身散发着一股清冷,对上的那一眼。
仿若万年孤寂。
伫立冰山之上,彷如这人间俗世皆不能入他的眼。
他没有说话,他的性格如同他的长相一般冷漠。他的手臂擦过她的肩膀,他竟然要走?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瑶也拦住了他。
微抬眼睛,那双墨色的眸子沉远,无边无际。“你母亲已然没有了性命之忧。”
“可我想知道你的名字,日后也好报答你。”瑶也坚定的看向他,他然是一副清冷孤寂的模样,没有半点波动,他定然是觉得她不过一个可怜的孩童,那会有什么报答一说。
“我一定会报答你的。”瑶也又重复了一遍,也像是在提醒自己。
“不用。”他淡然的一句话,冷漠干净。
“阿娘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救了我阿娘莫说涌泉相报,就当命给你都行。”
“我要你的命作何?”
“我,我。”她这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难道真要叫命给了人家不可。“做牛做马,一辈子做牛做马都可。”
“我以为你会说,以身相许。”轻勾唇角,语气虽然漠然却带着一丝玩味。
瑶也一时间红了脸,窘迫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还不过一个孩子,报恩什么的且都放在一边吧,照顾好你的母亲,别白费了我的一番心血。”他的声音淡漠雅然,就像是山涧里划过的风。
瑶也终于没有那么尴尬了,她抬头看向那少年如星光耀眼的容颜。“你为什么会救我母亲。”
少年一瞬间恍惚。
南弦街上,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小丫头。
一张脸上布满了血迹,那血许是时间久了都干涸的结成了血的凝快。
一双能惑人心桃花眼上带着绝望落魄
还有
坚然。
他没回答,他总不能说那一刻他就是想帮她。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回答瑶也的只是带着燥热的蝉鸣,瑶也低下头,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的有些失落。
瑶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修长消瘦。
“昭虞。”
昭虞。
原来在你最绝望的时候有个愿意向你伸出手来的人,你是那样的忘不掉。
他远离的背影恍若隔了几个夏天,她紧紧的攥紧了拳头,她一定会报答,一定会。
这是她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想要再一次见到他的念头,从来就没那么强烈过。
阿娘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午时,在这期间,她去见了那夫人。
三步一跪拜,五步一扣首到了那夫人所在的院落。
瑶也忘不掉那夫人得意的嘴脸,她匍匐着的弱小身躯就像是一只哈巴狗。
那夫人佯装大度的说都是些小事,过去了就过去了。
瑶也知道自己成功了,等到阿娘醒来,她便能见到自己的改变。
今天过后她便不是那个什么事情都要图个公平,什么事情都谋个公道的小丫头,那夫人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她怎么才能在这吃人的府里活下去。
只有放低自己的姿态,才能够求得主人赏来的食物,只有她不再是瑶也,才能够完成阿娘的心愿,入的谈府重以的家门。
“阿娘,你伤还没好,怎么能下床。”她连忙放下手里的食物,去扶着瑶娘。
瑶娘露出一个牵强的微笑,“瑶瑶。”
“阿娘快躺下。”
“阿娘没事,起来活动一下。”瑶也看着表情奇怪的瑶娘,“阿娘不必担心,大夫人那里已经不计较了。”
瑶娘有些惊讶,“瑶瑶怎么知道我在想些什么?”
“阿娘先吃东西。”她端起了桌子上的粥,阿娘一直盯着她看,不用想也知道阿娘要说什么。
“阿娘九死一生,先不要为这些琐事而烦恼,先把自己的身体修养好,瑶瑶知道日后该如何做。”
阿娘听了她的话,喝了粥就又睡下了,阿娘的脸色一直都很苍白,这一次阿娘虽然逃过一劫,但却给她的身体留下了很重的后遗症。
阿娘几次想要下床都被她给拦下了,她玩耍的时间变成了做事情,她一刻都闲不下来,洗衣服收拾房间喂阿娘吃饭,这每一件事情她都做的很好。
瑶娘也逐渐恢复了元气,可以慢慢的下床走动,阿娘看着她的眼睛里有些欣慰也有些担心,她知道阿娘在想些什么,也知道阿娘在担心什么。
阿娘能自己活动以后,她便不再待在屋子里,而是每一日天还未亮,鸡刚鸣时便早早的去这府上的尊长处请安。
那些人不搭理她,但日渐一日的他们习惯了也很受用,这一日她早早的来到这府里老夫人的门前跪拜着,这府里的老夫人是谈家最为尊老的人,府里按照规矩是每一个人都要跪拜的,可老夫人心疼孩子便也取消了。
清晨的湿气重,湿的她膝盖有些疼,天逐渐泛起了鱼肚白,今天老夫人起的比平日都要迟一些。
“那孩子又跪在外面了。”老夫人的脸虽然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可看起来还是贵气十足。
“是。”
“定是她那狐媚子母亲交代的。”老夫平日里最看不起这些出身卑微的人,这瑶娘当年被休就有老夫人的一份功劳在。
“老夫人若是看着闹心,奴婢这就将她赶出去。”
老夫人皱眉不悦的看着说话的丫鬟,“子孙的跪拜是好事,我舍不得浮儿那帮孩子,还不能受用她的了。”
“老夫人恕罪。”丫鬟吓得赶紧跪在地上,不敢再言语。
太阳要升起时,老夫人才出门,她才能说一句给老夫人请安。
但那老夫人没看向她,只顾自己的出门去了。
瑶也叹了口气,这老夫人的礼行完了,还有大夫人的,将军的,这府里个个比她身份尊贵的她都要去。
此后,
这些人看她便顺眼的多,她的跪拜极大满足了他们的虚荣心。
这奴才们说话言论也大多谈论道,这谈府死了条狗便又多了条狗。
这条狗见谁都温顺比谁都会摇尾巴。
已经到了七月中旬,就连清晨都热的她出汗来。
“老祖宗万安。”老夫人准备离去又折了回来,绕有喜意的看向她,“这府里的人都叫我老夫人,你今日却叫了我祖宗。”
她听出来老夫人的训斥了还带这一丝喜意,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老夫人只是夫人而已,像您这般和蔼可亲的人自然是老祖宗了,福寿绵长,子传万代。”
“倒是个会说话的。”老夫人的眼里带着一丝得意,她这日日来,每个人的脾气她早就摸清了,这老夫人活了这么些岁数却也还是个无比虚荣的人,最爱听那些献媚的话语。
“这几日就先别跪了,我要带着府上的孩子们去庙里祈福。”她所说的孩子们自然是没有她的。
“是。”她趴在地上,直到她们的脚步声逐渐消失。
她重重的吸了口气,脸上皆是在地上粘上的灰尘和青苔。
这是她这些天来第一次见到屋子午时的风景,阿娘带着草帽,在院子处忙忙碌碌的,看着她露出了激动的笑意。
“瑶瑶这么快就回来了?你阿爹没有留你吗?”
她嘴角弯弯,露出一个明媚的笑,“阿爹今日有客来访,我身份低就不和哥哥姐姐们同桌了。”
“这样也好,还是瑶瑶想的周到,那今日就和阿娘一起用膳。”
“好。”阿娘高兴的紧,却是忽略了她笑后的那一抹落寞。
她的傻阿娘又怎么会知道,这一两个月以来,她从未吃过一顿早午饭,每次都是跪拜到午后才回来。那些人也从未正眼瞧过她,她那好爹爹,她更是连一面都没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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