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物体被抛向高空,最后“扑通”,伴着一声惨叫,落入水中,水花飞溅。
叶心连连后退,以免飞溅的水花殃及到自己。
河心传来扑腾声和那男子的哀嚎声:“洛尘,你这个小气鬼,又重色轻友的家伙,不就是上次来,打碎你一个茶杯,上上次弄断你一支笔,上上上次踩踏你一朵花,上上上上次......”
也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也不清楚他到底干了多少“好事”。
洛尘淡然转身,离开前对叶心道:“待会儿带他到书房来。”
叶心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木愣地点头,“嗯。”
洛尘离开,烟气又回荡于水面之上,看不清其中的情景,只听见传来的哀苦埋怨。
“洛尘,你太不够意思了!”
“整理好你的仪容仪表,来我书房。”轻风吹过来洛尘幽幽的声音。
见洛尘已远去,那男子大概觉得不好玩了,怏怏地,自己从水里爬上来,浑身湿漉漉,跟落汤鸡似的,一屁股坐到河畔的一块大石上。
他拧着滴水的长发,继续抱怨,“洛尘这家伙太重色轻友。”
叶心幸灾乐祸地凑过来:“谁让你管不住你的嘴。”
他不以为然,“不就说说你的法器吗,至于吗!”
“唉!”叶心一声叹息,索性也坐下,“可怜哪,得罪了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得罪的。”
男子认真地想了想,摇头,然后看向叶心,虚心请教,他到底哪里得罪了洛尘。
叶心拔下发簪,推到他面前道:“这是洛尘送我的法器,你说它中看不中用。损它,不就等于损洛尘嘛。”
那男子猛拍额头,恍然大悟。
待那男子烘干了衣服,又驱散了水面上的霭霭烟雾,对着澄澈的河水整理了一番仪容,叶心才带着他去书房。
到了书房,经洛尘介绍才知,此人名叫风缘,是洛尘的朋友,更是散修的盟尊。
散修,作为仙界的一部分,虽说修炼条件不若门派弟子,但胜在广泛,势力也不可小觑。
既是一方势力之主,法力自然不弱。方才的逃窜、落水,不过是逗她玩,开个玩笑。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无极斋明令禁止,若非生死关头,禁止在无极斋内斗法。
以前只听说斋内不能飞行,原来斗法更是明令禁止。
叶心拱手行礼,“方才一时兴起,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别别别,”风缘边按下她的礼,边瞧着洛尘道:“你看你,刚刚玩的挺高兴的,以后她要是不陪我玩了,你负责!”
洛尘没说什么,只是转到书桌后。
看得出来,他们这是要开始谈正事了,叶心便告辞离开了。
风缘立于门口,远目那轻盈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良久才回身道:“是她吗?”
洛尘本来回身,去拿身后架子上的一个釉彩瓷盅,听到此语,他的手顿在架子前,只淡淡回了个“嗯”。
风缘转身回屋,与洛尘隔桌而立。
他仔细打量着洛尘略显寥落的脸色道:“我就奇了怪了,人都回来了,你怎么还是这副死样子,没见你高兴呢。”
洛尘紧握瓷盅,只听见一个淡漠的声音:“她,已不是她。”
“嗨!”风缘蛮不在意:“不就失忆了吗,多大个事!”
见洛尘没反应,他背着手在房内踱了两个来回,才恨铁不成钢道:“要我说,这对你是个大好机会,你应该把握才对。”
趴到桌上,又接着循循善诱:“你想啊,她失忆了,不记得爱,可是,她也不记得恨了,这不是一个绝佳的时机吗,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洛尘浓密的睫毛微垂,也不知听进劝了,还是没听进去。
风缘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半晌若有所思道:“难不成......江湖上的传闻是真的?”
洛尘终于抬头,“什么传闻?”
风缘含有深意地一笑,“听说,你跟亦肃掌门的徒弟,叫……哦,青阑,关系不一般?”
胳膊肘又捅捅洛尘,道:“哎,问你呢,是真的吗?”
洛尘不答。
风缘起身,感慨道:“唉,时间真是一副神奇的药丸,想当初刚认识你时,你如疯了一般,踏遍九洲,涉艰履险,不惜自己伤痕累累,只为了寻找救她的办法。”
见洛尘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风缘上下审视他许久,像发现新大陆一样道:“不会吧,你不会真移情别恋了吧?”
“啪!”安静的书房内,蓦然传出一声脆响。
瓷盅落桌的声音,在沉寂的书房中回荡了许久。
洛尘盯着那瓷盅,两鬓银发,衬得他的脸孤冷、清绝,旁边的金兽香炉飘出袅袅轻烟,像一根即将垂绝的心弦。
良久,他答非所问道:“马上就是仙朝盛会了。”
风缘不解:“仙朝盛会怎么了?”
“没什么。”洛尘将瓷盅放回书架:“谈正事吧,有关盛会,你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噢!”谈及正事,风缘正正神色道:“差不多了......”
......
屋舍下广场。
广场边缘,凌空悬着一把雪白长剑,泛着淡淡蓝光,纯净,美丽。
叶心对着面前长剑指指点点,来回踱步:“丛心啊丛心,你说你,看起来文文静静的,怎么这性情就如此暴躁呢?”
文静的长剑靠近她,在她肩头蹭了蹭,似乎有点委屈。
“好了,好了。”叶心抚了抚剑柄,以示安慰,又道:“刚才那人吧,确实嘴欠,也的确欠收拾。”
顿了顿再道:“可是你不能不听我的话呀,作为法器,就要有做法器的觉悟。你说,你不听我的话,以后咱们还怎么亲密无间地相处?”
长剑的剑柄碰碰叶心的手臂,似乎在说,下不为例。
叶心将长剑握在手中,手指抚过剑身,接着絮叨:“这就对了,你我的名字都有个心字,说明你我有缘,以后要乖乖听话,定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长剑剑柄点了两下,回应她。
一人一剑,进行着一场愉快的谈话,不亦乐乎。
“咳!”身后的咳声打断了谈话,叶心转身,只见风缘皮笑肉不笑地站在不远处石阶下。
他扒拉着自己的耳朵叹息道:“哎呀,最近听力不太好,刚刚我怎么听到有人说我嘴......?”
叶心连忙拱手,恭敬地行了一礼,打断他道:“说您嘴......”
她搜肠刮肚半晌也没想出什么好词,灵光乍现间,突然想起莫玉自夸时的嘚瑟样。
于是昧着良心道:“说您最玉树临风,气宇轩昂,我见过的人里面,没有人能与您比之一二。”
“哦?是吗?”
“是是是!”
风缘不客气地承下这夸赞,理了理软不拉耷的衣领,道:“嗯,不错。”又左右晃晃脖子,展示了一下他的英姿:“看在你如此有眼光的份上,带你出去练练剑。”
叶心一听,便来了精神头:“真的?”
“当然,”风缘走出几步:“你运气不错,赶上我今天心情好,走吧。”
“嗯!”叶心跟了几步,又突然想起什么:“洛尘那边......”
风缘回头,“放心吧,早跟他打过招呼了。”
叶心放心地大步跟去。
练习的内容是她盼望已久的御空飞行。
风缘给她演示了一遍,讲了些御剑飞行的基本要领,又带着她在秀美山川之间乘风踏云。
隐在云海中的高山如伏在脚下一般,无极峰周围的景致一览无余。
他们脚下便是一座绵延的山脉,高低起伏共九峰,气势不若无极峰恢宏,但胜在钟灵毓秀。
风缘说,这系山脉所在,便是灵坤派,是仅次于圣清派的第二大门派,其势力也不可小觑。
叶心恍然,自己两次都栽在这个灵坤派的手里,也算是“有缘”,就向下多看了两眼绵延的山脉,多逗留了一会儿。
此时,灵坤山一座凸起的高峰上,一女子,一身玉色衣裙,正端着一把圆形古镜观看。
细看之下,古镜里竟是风缘带着叶心,在山川与幽谷之间飞行穿梭的画面。
那女子越看,端着镜子的手,颤抖得就越剧烈,姣好的面容上却脸色铁青,杏眼里像是燃烧着火焰,妒火中烧的怒气一览无余。
多时之后,女子忍耐的怒气彻底爆发,“啪”一声剧响,镜子碎的四分五裂……
叶心独自在茫茫云海中穿梭,身姿灵动,脚下是一柄通身雪白的长剑,浮动着纯净的淡色蓝光。
不知是风缘这个师傅教的好,还是那日的“人剑谈话”起到了效用。
总之,自那日后,“丛心”再也没放肆过,真的乖乖地听她的话了。
而且,叶心发现,它极有灵性,每当主人御剑不稳,要摔落时,它便及时赶来相救。
是以,在无旁人保护的情况下,叶心居然毫无损伤地,学会了御剑术。
对此,她暗暗庆幸,也正正经经地自豪了几天。
轩邈高山矗立于云海之间,虚无飘渺,端的是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的羽化之境。
叶心喜欢这样的感觉,风过云动,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因此,她磨了洛尘三天,才允许她每天出来练习半个时辰,而且不能走远。
半个月下来,从开始的颤颤巍巍到如今,叶心已经能够随意灵活地飞行了。
时间如画笔,在画卷上,留下一抹流转的时光。
想当初,自己坠落山崖,洛尘凌空救下她,并抱着她飞上无极之巅……
这么久以来,从未见他用过法器,但他依然能做到疾如闪电,行止自如,正如他说的,万物皆法器。
这就是一代掌尊的自信吧。
叶心心念一动,御剑上行,陡然冲向长空,在云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又折身下落,带动着云气起伏,隐隐听到风抚摸树叶的“沙沙”声。
又变着花样地在低空翻转盘旋几周,叶心玩的不亦乐乎,却蓦然听到一个阴里怪气的声音。
“哟,不错嘛。”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