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倩盯着那小炭盆,动作一顿,迟疑的走过去。小心翼翼的将其从桌子下拉出来。

    果不其然,当中除了碳灰,还有纸张未被烧透的残渣。

    伸手把一片小小的、较为完整的残渣捏出。那黑漆漆的“纸张”瞬间破碎。

    碧倩看向楼凤旻,难以置信的问道:“娘娘,您……把那封信烧了?”

    楼凤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哪里听得见她说话。

    碧倩无法,过去推她,急切的问道:“信被烧了,里面的内容您看过了吗?”

    楼凤旻傻乎乎的直起上半身看她一眼,道:“你说什么?”

    “……”碧倩见其已经疯魔,哭着解释道:“陛下来过,陛下把最后一封信的内容换了,您……”

    “是么?”楼凤旻笑,将桌子上的信封揽到一起。痴痴的说道:“本宫不听你胡说八道,乾启只给我写过这些信,再没有别的了。”

    “娘娘……”碧倩啜泣,不知该如何解释。

    楼凤旻哭着哭着,没过一会儿竟是睡了过去。

    碧倩见状无奈,只拥一床薄被轻轻盖在她的身上。

    继而满脸惆怅的收拾起桌子上的东西。

    信封被楼凤旻压着,她没有抽出来。所幸把能规整的给收拾妥当,被她压着的就暂且不管。

    完了,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退出去。

    楼凤旻平日里看起来和和气气没什么不正常。可心里有多憋屈,性子有多疯狂碧倩确是看的一清二楚。

    此番来净空寺,不单是为了大殿下,也是为了能在这寺庙当中闲度几日,发泄发泄情绪。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楼凤旻幽幽转醒,捶捶额角只觉头疼难耐。

    低声唤道:“碧倩,倒杯茶来。”

    等了半晌,一碗茶才放在她面前。一手撑头,将杯子里茶喝了大半。

    问道:“去哪里了?怎么倒杯茶也要这么久?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没人应话。

    再片刻,楼凤旻没了耐心。抬头看去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

    整个人被吓得一抖,复又拍拍心口笑了起来。

    笑问道:“你怎么来了?”

    那人站着,见她笑了也象征性的扯扯嘴角,面上表情并不丰富。

    “坐。”简单一个字,明了了二人关系的熟悉度。

    那人倒也不客气,拉出板凳直接坐在了她对面。

    “不如你再给自己倒杯茶?”楼凤旻说着,没有起身的打算。

    “不必了,我马上就走。”这人说着,只看着她。

    “好。”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句。

    看来,楼凤旻对他这种行为已经习以为常了。

    二人对坐一阵均是无话。

    终于,这人拿起桌上的一封信。怔怔出神,问:“这东西怎么还在?”

    楼凤旻专心致志削着手上已经很光滑的木片。手被扎破,她现在暂时不想去碰那些小竹篾。

    “唉,你就算留着这些,他也不会回心转意。”这人说着,声调平缓。

    楼凤旻淡淡的看他一眼。道:“你就像现在这样说话调子倒也好听。只不过,不会说话还是闭嘴得好。”

    闻言,这人惨白的脸上竟是出现了红晕。嗯,纯属尴尬的。

    “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为了什么事儿?”楼凤旻不管他颜面上过不过得去,兀自说道。

    白面人沉默半晌,憋出一句,“我今日得闲,就是来好好看看你。”

    “哦,那你可得好好看看了。”楼凤旻应声,瞥了他一眼。

    复问:“轻音,你总说我执着不值得。可是你自己等了这么多年,值得吗?”

    不错,这白面人,正是相貌与音调千变万化的轻音。唯一的属性,大概就是有点胖了。

    毕竟声线可伪装,面目可画出,而体型不易改。

    “不值得。”轻音垂头看着自己的鞋面。

    楼凤旻轻笑,道:“既是如此,为何还不离开?”

    “故人还在,离开了,天涯无归处,仅剩的执念都没有了。活着,不也就没意思了么?”轻音感慨。虽得自己死而复生,音容相貌皆不是从前模样,但是一颗心,未曾改变。

    楼凤旻吹去削下来的木屑,点头表示赞同。

    “感情真是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发生,莫名其妙阴差阳错。我知道我等的那个人,多半是等不到的。只是你在宫中多年,等的什么人?我总觉着你很熟悉。你的故人,莫非本宫认识?”

    她随意的问道,并不是很在意,这个问题这么多年她已经问过很多遍了。

    轻音无故笑了两声,继而按住脸。道:“只是这样一说罢了,我一个阉人,能等什么人?”

    楼凤旻见戳中了他的痛处,微微一愣,话锋一转,问:“你在宫中出入自由,见多识广。有时候本宫倒是羡慕你如此。所以,有一问题想请教你。”

    轻音以为她只是客套一番,不想是有疑惑要问自己,不客气的笑道:“娘娘有什么疑惑大可以说出来,下官若是知道,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毕竟那时若不是娘娘赏识,下官在宫中也不可能这么自在。”

    他所说的“赏识”一事还是楼凤旻在王府当王妃时的事情。

    那时楼凤旻为生温孤允倾元气大伤,一病不起。大病初愈间撞见这小厮要背赶出府去,见不惯这样的不平,硬是和温孤庭樟对着干把他留下来了。

    那时留下他,只为公道二字。后来相处愈发久了,才发觉这人甚是了解自己,仿佛多年的好友。可偏偏,自己的印象里就没有这个人存在。

    后来温孤庭樟荣登大宝,楼凤旻本是打发了轻音出去寻自己的人生,念及情分给了他一大笔钱财。

    不想,这人是个重情重义的主儿,誓死要跟在楼凤旻身边伺候。

    温孤庭樟是什么样的性子?本就容忍妻子与其关系较好许久,一直隐而不发。这件事情算是踩到了他的底线。

    不过不知为何,他没有对轻音痛下杀手。而是使其变成阉人,偶尔伺候自己左右。

    偶尔之外的时间轻音去做了什么,宫里没有人知道。

    楼凤旻一心扑在温孤庭樟身上,只当是轻音的忠诚让他留下了,并未往别处多想。

    又或是怀疑过,后来也问他,为什么要一直留在宫里。

    而轻音只答:“等一个故人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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