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青蓝并非是危言耸听。
艾辉的鼻梁已经严重歪向一侧，其肿胀程度直接影响了内眼角的构造。
每次她下手擦拭血液时，离伤处尚有一段距离，但艾辉的身体都会做出诚实的紧绷反应。
他是怕大家担心，强忍着疼痛不知一声，可眼底的泪意却完全瞒不过陶青蓝的眼睛。
“田副队，借你一点异能水。”田雨晴的异能水让陶青蓝印象深刻。那水实在太过寒凉，比得过雪山融水，也比得过冰镇饮料。如果用来做冰袋的替代品，倒是便利的很。
陶青蓝找来一个塑料袋示意田雨晴将水注入其中。她扎紧袋口，一个便捷的冰水袋就成了形。
她将冷却源轻柔的贴近艾辉的鼻侧，一瞬间，艾辉的痛苦就得到了缓解，但后反劲的疼痛依旧让他握紧了拳头。
“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毕竟手上的东西有限。”陶青蓝手臂沾满了艾辉的鲜血，田雨晴索性也为她注满一盆凉水作为清洗之用。
一直安静无声的灰色雏鸟，将明显又大了一圈的脑袋搭在纸壳箱边缘，好奇的注视着几人。
它像是懂得他们的谈话，知道了艾辉暂时没有大碍，便勇敢的扑腾了出来，落在沙发上，歪歪扭扭的踱了过来，靠着艾辉巨大的翅膀乖乖的俯下。
艾辉见状，怜悯的调整羽翼的角度将它纳入自己的保护圈层，小家伙见状舒服的闪动了一下瞬膜，头不停的转动着，磨蹭着艾辉翅膀上的羽毛。
真是一只懂得撒娇的鸟儿！
只是，现在没有一个人，有时间搭理它的讨好。
田雨晴打开了门，仔细辨别着会馆中杂七杂八的回音。她能听到一个男人在训斥着什么，却分辨不出话里到底有些什么字眼？其间不时混入其他人的声音，但最为突出的，是一个女人的哭嚎——她即使不细想也能猜出，那一定来自于虎子的娘。
“真是什么时候出现不好，非得现在跑来找儿子！”
这几天为了父亲的事，所有人都忙得团团转，偏偏虎子的娘这个时候钻出来，这不是给大家添乱吗？
“找儿子？”陶青蓝听得费解，找儿子需要动手打人？还打的如此用力？
“是呀！找儿子！一个月多前的时候，为了小儿子把大儿子给撇在了丧尸群里，要不是我们，人早就死了。现在到知道来找儿子了！”
田雨晴对虎子妈谈不上喜欢。当初在难民集聚地时，虎子身手矫健，总能抢到救济粮。可这当妈偏心的程度简直可以堪比后妈，大儿子永远饿着肚子，小儿子却喂的溜圆。
“竟然还有这样的母亲！”陶青蓝不敢相信，在她的记忆中，她以为全天下的母亲都会如她母亲那般，将生的机会留给了子女，将自己的生死却置之度外。
“我也不敢相信！可现实中，真就有这样的母亲。当时北桥还未被炸，尚有一列北上的火车搭乘着本市重要的科学家以及技术类人才。我父亲原本也在保护范围内，可谁知这消息竟不胫而走，几乎所有的难民都连夜涌去了高铁站。
其中混进了许多病毒第一、二阶段的感染者，也是他们的到来，将高铁站彻底变成了炼狱。”
陶青蓝从田雨晴的表情中，似乎也能看到当时混乱的场面。
“所以，火车没有走成？”
“不，走了。只不过登上的都是一群暴民，其中就包括虎子的娘跟他的弟弟。”
“你说谁？”陶青蓝猛地抓住了田雨晴话中的重点，“虎子的娘？”
“是啊，虎子的娘！这次陈寂去找药，他一同去了南部，可他没有那么幸运，终是没有回来。但虎子的为人是真的好。他是我在末世里遇到过的最善良、最心软的人。
我还记得当时，他拼命的护着他娘跟弟弟冲向火车，但周遭的丧尸实在太多，他们眼看着就要够到门，站台上的乘警发出警示，说火车要开，虎子抱着弟弟先一步冲了上去，却发现他娘落在身后，被丧尸围住。虎子跳下车去救，好一番努力终于将他娘送上了车，可自己却被丧尸抓住，在车门处被卡住。他摆脱不了丧尸，门也关不上，门关不上，列车就无法开动。车里的人不断叫骂着，情况十分危急……
就在这个时候，虎子娘却做了一件，让车下所有人都傻了眼的举动……
她一脚踩在虎子的腰脊上，将他踹下了车，甚至在车门关好后看也未看外面一眼，就钻进了车厢的人群中。
虎子后来是被陈寂救下来的，人失去了生存意识，却幸运的得到了强化体质。
你知道吗？体质得到强化的人，会有百分之九十的几率免疫丧尸病毒的。可在末日里，好人总是不长命！我们都做好了随时失去亲人的准备，即便是我也做好了随时随地牺牲的心里建树。可我没想到，这次的行动会将虎子的娘带了回来，真是戏剧化的末世啊！”
话落，陶青蓝深有感触。
她也记得那日在闽怀岛，虎子最后的遗言里到处充满着对娘的思念。
还说，要拿家属福利来换取她留在队伍中的资格。
虎子的娘，竟然此刻就在会馆的某个地方，以着逝者母亲的身份追讨着儿子的债！
她，该不该去见一面？
田雨晴见陶青蓝有些激动，忍不住发问，“你跟虎子很熟？”
“不熟。但他却是为了救我而死的。”
话落，田雨晴也稍稍怔愣。艾辉说，他们是在南部遇到了不能说的情况，虎子才受伤染上了丧尸病毒，陶青蓝却说虎子是为了救她而死，那既是说……
虎子娘追讨的人情债，他们田家占了大成。
这时，沉溺于自我中的田雨晴终于意识到，楼下已经安静了下来。仿佛刚才的叫闹只是她们一时的错觉。
“好像没声了！”
陶青蓝也抻着头仔细聆听，得到与田雨晴相同的结论。
走廊里果真寂静无声。
田雨晴觉得很有必要下楼探看一番。
“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艾辉，我先下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陶青蓝点头应允，有的时候，热闹虽然让人心烦，但安静却更加令人心慌。
她虽然不想将事情向坏的方向想象，但寻仇滋事这样的戏码，怕的不就是完全无声的死寂吗？
可陶青蓝跟田雨晴完全没有想到的是，楼下此时俨然是另一幅诡异的光景。
陈寂、慕飗生、姜世荃、虎子娘，竟然全都不见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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