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凡缓缓前行，口中不住自语，像在自问，又像是在发问，目光中充满了迷离。此刻他双目中的灰色早已褪去，不再如同方才那般充满了玄气。
他要去藏武阁，这个至少可以让他暂时活命，得以安生的处所。
这条路很长，长到一路上寻凡渐行渐远，甚至连他自己都看不清自己的身影……
藏武阁位于整个云门七峰的谷处，是一座五层的楼阁，宗门对于藏武阁根本就没有派人看守，因为除了第一层，藏武阁的余上四层都有强大的禁制，且每一层的威力逐渐增强，若是修为不够而想要硬闯，结果只有道毁人亡。
并且这五层的藏武阁对于不同修为的云门弟子都有所规定，普通弟子只能在一、二层修习，只有身为云门七峰峰主的亲传弟子才有资格前去第三层，而第四层只对于七峰峰主开放。
至于第五层，一般情况下七峰峰主也是没有资格进入的，而且黄云上人也没有告知寻凡究竟谁有资格。
……
如今已是寻凡在这藏武阁的第七天了。
这七天里也没有什么弟子前来，而他则是坐下来反复在思索一件事情：自己究竟该不该坚持下去，走一条没有人认为有机会成功的事。
“修道，修道，我与道无缘，如何修道？”
“可是我又该怎么办？难道选择做凡人，那样一种生死握于他人之手的命运吗？爹虽说并无生命之忧，但毕竟还在楚国，受制于人。永远命贱如蚁……”
“我……不甘心啊！”
又是这么思索了好久，久到他忘了一切身边的人、物。连他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穿紫袍的人也丝毫没有觉察。
但他好像想通了什么。
“等等，谁说我不适合修道的？是蓝云那家伙，只是他又怎么能确定我的路？”
“寻凡呀，寻凡，你可真是糊涂，被人家三言两语就心如山崩，颓唐至此！”
“我有踏过四重云梯的资质，如何与道无缘？”
“我有《草约赋》中的莫测神力，如何不能修道？”
“至于这所谓的凡瞳……我又有何惧！”
“即便是凡瞳，我也要逆凡为神！”
“既然选择了来这儿，就没有退路。我有修道之心，道有常，心无悔！”最后这话他冲天长啸，大吼而出，这是他对命运的最大控诉！
他双目中此刻没了玄气逼人，而是血丝充斥，每一根血丝都延伸至瞳孔的中央，交汇于一点，有一种百川归海的感觉，而那瞳孔的正中央，用海洋来比喻显然并不恰当，那该是深渊，无底的深渊，将一条条血色江河强制抓住，吸引而来。
若是让旁人看到一定会心惊胆跳，因为当下血红眼眸的寻凡活生生的就像一个嗜血的魔神，那双目中流转的戾气让人不寒而栗，仿佛面对的是一尊上古的魔鬼，带给人汗毛倒竖，如浸寒水的阴森可怖。
只是这一过程并未持续太久，也就仅仅半柱香的时间，寻凡在这半柱香的时间内意识是比较模糊的，他恍惚间看见一个人影，高触天际，伟岸英姿叫人望尘莫及，那种气势是自人心灵上带来的震慑。
那张脸看不清楚，仿佛被一片雾气遮挡，寻凡只依稀间辨得清五官罢了。
那人只手一挥，苍穹都像是要为之黯淡无光，大地宛若顷刻间分崩离析！
寻凡在他面前只得屏住呼吸，但就在下一刻伟岸身姿的人影朝他这里看了过来，这种感觉很奇妙，前一秒还恍若是万里之遥，下一秒竟像是出现在眼前，这一切由不得寻凡他不震惊，因为太真实！
真实到寻凡潜意识里觉得那张朝他看过来的脸上的双眸，和他的眼睛何其相像！
还不等到他来得及反应，那伟岸的人影忽的张开了口：
“地上坐着不凉吗？”
他对这句话感到莫名其妙，但这片在他潜意识里出现的空间竟然在慢慢瓦解，且速度越发加快，一块块黑色的碎片落了下来，转瞬消失不见。
这过程说时迟，那时快，其实也就几个瞬息而已。
而在这片空间完全消失，寻凡也完全从潜意识中醒来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脸！
这张脸皎然平静，如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黑瞳，闪着凛然的英锐之气，在看似平静的眼波之下暗藏着锐利如鹰般的眼神，鬓如刀裁，眉如墨画，睫毛修长，如桃瓣的俊秀面庞足以叫女人万分嫉妒，自愧不如。
“坐在地上......不凉吗？”这句话再度传来。
寻凡一阵错愕，刚刚疑惑不解的这句话竟然是眼前这人说的。
他本能地站了起来，上下打量来人，只觉得这紫袍的青年人面若玉冠，气质超凡。仿佛与生俱来的带给他一种熟悉又亲近的感觉，眼眸沧桑而深邃，有股不属于他这年纪的成熟气息，如同有能洞察世事诸般的敏锐与穿透力。
“你是谁？”寻凡问道。
“你就是寻凡？”紫衣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他。
寻凡点头，他的直觉告诉自己面前的这个紫衣人并无恶意，而且他的那种仙风道骨让他倍觉亲切与温暖。
寻凡自认为现在自己的感知能力已经足够强大，但这紫衣人依旧在他毫无防备时出现，可见修为绝非等闲。当然，他自然是不知道自己方才在潜意识里入定的那一刻外界一切他都未能察觉。
不管怎样，寻凡是认定的紫衣人对自己并无恶意，否则刚刚他就会对自己不利。
“果然是灰色的瞳......”紫衣人盯着寻凡的双目凝视片刻，虽然玄气已经退散，但他那仿佛可以洞察一切的深邃眼神还是能看出些端倪，虽然他给寻凡亲切之感，但经受过打击的寻凡对此还是极度反感，急忙躲闪紫衣人的目光。
紫衣人感慨之余显然看出了寻凡的尴尬处境，立即开口：“灰色的瞳又怎样？”
“灰色的瞳确实天生与道不亲和，但这和能不能修道完全是两回事儿。当然，修行起来自然要比寻常人困难许多。与天资过人的人杰之辈相比更是万分困难。”
寻凡心中的猜测此刻被证实，立即来了精神。灰瞳者并非不能修行，只是他们的路注定会比常人充满更多荆棘。
“只是......寻凡，我且问你，修道之路难于登天，红颜成白骨，青俊葬黄土。古往今来哪怕是绝世天骄都或许在修道之途夭折。你可愿坚持？”
“愿意。”
“这条路的艰险远非你可想象，为了机缘，为了突破，生死或许就是转瞬之间。这样的路，你可畏惧？”
“不畏！”
“修道，与人争，与命争，与天争。争之不过则道消身殒，你可有胆！”
“有胆！”
“好！好！从今起我便收你为徒，管他什么灰色的瞳，管他什么不能修炼，只要你有道心有恒，我便助你屠神！”这紫衣人说话间有种睥睨天下的气势和无人匹敌的豪迈，与他眉清目秀俊脸下本该有的平静相去甚远。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