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虽是心中一紧,却丝毫没有慌张的样子,显然对于这一幕司空见惯,尤其是那中年的仆人。
饶是如此,每次看到这些,他们心中还是不免的有些提心吊胆。
自家的这位颜非颜公子性情古怪,而且心狠手辣,经常想起恶毒的手段惩罚手下的奴婢仆人。
不过谁让他是颜氏的贵族,血脉高贵,加上天资聪颖,在年轻一辈中算得上是佼佼者,因而十分得宠,族中长辈护短,将这颜非视为天之骄子,如此一来也就愈发没有人敢与之作对。
虽然颜非性格乖张,但是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修行的天才,尽管称之为“天之骄子”也夸张嫌疑,可冠之以英才之名却绝不过分。
颜非如今二十四岁,却已经是御兵境巅峰的修为,这等修为即便是在整个炎族内也是年轻强者之列,更有传说颜非修炼了一门炎族秘术,已经半只脚迈入了阴阳境。
老仆俯身低头,向颜非说道:“非公子,参加拜火大典的服饰已经准备好了。按您的吩咐,今年也没有预备炎驹代步,不知公子打算何时动身?”
“去写一封信,请颜灵儿一同前去。她不爱乘炎驹,且随她的性子。”
“这……启禀公子,灵儿小姐已经走了。”老仆面露难色。
颜非一怔,但似乎料到了什么:“是和颜三石那家伙吧,这个蠢材现在估计还在偷乐,他不知道灵儿只是还在怨我罢了。等拜火大典结束,我亲自和灵儿解释……”
“确实有一人和灵儿小姐同行,却不是那石公……额,石蠢材。”老仆少有的打断说话,看了眼颜非就立即改了口,又接着说道:“是一个从未见过的愣青毛小子,好像叫……颜寻。”
“颜……寻。”颜非重复了一遍,嘴角轻扬,目中露出一丝寒芒,片刻之后缓缓道:
“去颜公祠。”
……
郢都乃颜氏疆土的一大重地,炎族部落虽然处于中州境内,但实际上已经是中州边陲之地,其内物资之匮乏与中州的幅员辽阔有些冲突,不过这也是炎族式微,被其他族群以及中州大势力边缘化的结果。
在炎族所占据的疆土,多数都不丰饶的情况下,物资充沛的郢都则显得十分重要,千百年来,此地在颜氏与傅氏二族的手中几经易主,不过双方为了后人考虑,从未在这郢都内大动干戈,曾多次有不明白事理的年轻且不长眼的家伙在这里滋事生非,都被当场拿下。
郢都优越的地理位置使其成为了整个炎族的要地,此地繁华程度也远远不是其他都城可以比较。
而这座城今天迎来了两个特殊的客人,一男一女,在内城中并肩而行。
这女子生的极为美丽,丹唇素齿,淡眉秋水,她身上有种形容不出的超然气质,像是画中走出的绝世佳人。
然而和这么一位佳人相伴,她身旁的年轻人却仿佛没看见一样,毫不在意,一路上除了说说话,根本就没看向过那女子。
“这里就是郢都么。”寻凡走在这条热闹的街上,听见来来往往行人的嘈杂和街市上各种货品的叫卖,有些感慨。
自他元城一别后,就很久没有看见这般喧嚣的场景,来到炎族这半年里他一直待在火枫山上,一是调养生息,适应这具新的身躯。而另一个原因说起来倒有些无奈,在他一个人来到火枫山的时候,他遇到了颜灵儿和她的父亲,那是个十分和蔼的中年人。
寻凡以神识刺探却不能发现对方的神识有所变化,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个解释,要么此人不懂修行之术,是个俗世普通人;要么此人修为之高,是寻凡望尘莫及的。要知道寻凡虽然本身修为只有醒神境,但他神识的强度哪怕和寻常的阴阳境相较,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很快,第一种可能被寻凡否定了,因为他发现颜灵儿的修为是御兵境巅峰,尽管颜灵儿不会术法、也从不修行,甚至寻凡都没见过她祭出本命神兵,可她的境界却是实实在在的御兵境。
有这么一个御兵境的女儿,若说其父不会修行,任谁也不会相信。
那中年人没有强制寻凡留下,只是希望他留在火枫山半年,为火枫山修整一番,寻凡没有拒绝,因为此人若真是对自己有恶意,也犯不着好言相劝,更何况其话中隐隐含着这么一层意思:
让你守在火枫山,是为了让你修整火枫,也是为了让你自己修整。
这半年里,寻凡一直在猜测颜灵儿和她父亲的身份,但却也都是没有凭据的胡乱猜测,意义不大。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的洒在红砖绿瓦和那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片繁荣的郢都增添了几分朦胧与诗意。
“颜寻,走了这么久我都累了,天也不早了,前面就有客栈,咱们去歇歇脚吧?”颜灵儿活泼的像个精灵,笑嘻嘻的问道。
寻凡没有拒绝:“也好。”
客栈很大,不过这也才符合郢都丰饶富庶的背景。
一抹云彩流淌在穹顶之上,那外围的花竹红梅密密麻麻茂盛的环绕,成簇的新蕊怒放在精美的鎏金色屋檐上,下面是白色与暗金交织的墙体,散发着玉石一样温婉的反光。
黑色的墙饰星星点点,如花香似的爬行,与幽幽繁花辉映。
正脸的牌匾上烫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五香居。
刚一进门,即有淡淡的檀木香气充斥身旁,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
这一幅画中图景,竟不由的让寻凡警觉三分。
因为太安静了,外街上粼粼而来的车马与川流不息的行人,让寻凡觉得这一处客栈和外界就是两个世界。
他本能的将颜灵儿护在身后。
咻——
忽然,一只小巧玲珑的翡翠酒杯飞了出来,速度却也不十分快,寻凡轻轻将之夹住。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芳名可留?”从这客栈的一处厢房中倏地探出一个脑袋,接着是整个人露了出来。
“灵儿妹妹,可有想三……嗯?你是个什么人?”
颜灵儿的身前,寻凡笔直的站着,捏着那只翡翠酒杯一饮而尽,没有洒落半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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