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骨之敏捷远远超过寻凡和颜三石的想象,只是刹那间就赶到二人身旁,寻凡先知先觉提前避开,颜三石则不是那么好远,被血骨一拳轰在胸口,横飞出去,咔咔断了两根肋骨。
“舒服吗?”这显然是在报复颜三石之前的一拳之仇。
血骨不会善罢甘休,尽管寻凡的方寸步十分诡秘可仍是堪堪与之拉来一个身位的距离,他必须在这里发生下一次变动之前杀了寻凡,再剥下他的皮作为偿还!
寻凡不断逃遁,甚至他惊愕的发现,对方在换成这副血骨形态下,竟然或多或少恢复些许掌控法则的能力,对于空间封锁十分及时。
闪无可闪,情急之下,寻凡退到大殿中央处,这里有五兽吐水,虽然水柱早就凝成冰柱,如一根很獠牙长悬。
忽然,寻凡眼睛泛出精光,分明可见五道冰柱交汇之处有一滴冰晶。
纯洁无瑕,甚至可以透过无色的冰柱察觉。
血骨再度杀至,寻凡瞬间闪开,那鲜血淋漓的拳头轰然打在五道冰柱处。
乓的一声炸裂开来。
方敬中神识也是凌厉,自然发觉那滴冰晶,他不禁伸手去抓住悬浮空中的冰晶。
然而,只是一息功夫不到,血骨自手臂开始到浑身上下都被冰凌覆盖,宛若一件冰雕。
寻凡讶异,这是何等妙物竟然将方敬中直接冰封?
冰晶玲珑剔透,宛若一颗无瑕宝石。
如同使命召唤一般,寻凡情不自禁的去触碰那颗冰晶,居然毫无畏惧自己落得跟那方敬中一个下场。
“小心!”颜三石难以体会寻凡与那颗冰晶间的玄妙感应,自然十分紧张。
出乎他以及寻凡本身的意料,将冰晶捧在手中的那一刻,并没有意外发生,寻凡只是觉得那冰晶并不寒冷,反倒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温热。
像泪水一般。
轻轻合眼,这一刻,他仿佛进入一种奇异境地,任凭颜三石怎么叫他都叫不醒。
寻凡似乎做了一个很久的梦。
梦里的人,他见过。
一男一女。
炎帝冰皇。
他已是风烛残年,这是一次北上之行,直至到了一片茫茫冰雪的极地,他不再横渡虚空,而是一步步走去。
像是个苦行僧在走完生命最后一段信仰之路。
北府极地,有无数强大的妖兽,百丈冰猿嘶吼,成群雪鹿奔驰,但是无一例外地,在龙钟老人到达之前都散去,给这本就生机凋零的世界增添了更多的寂寥。
老人最后出现在一座水晶棺前,透过晶莹棺壁望向里面那个无瑕女子,像是欣赏这世上最美的风景。
身为一族之主,世间仅存大帝的老人老眼浑浊,颤抖着抚摸棺壁,喃喃道:“原来你早就离我而去,难怪你我一战后,我就再也没感应到你的存在……
姚珏,你知道嘛,这片世界开始变了,我想未来世界的秩序会发生巨大改变,这些并不都是那个人告诉我的。其实他说的没错,你我本不该再见。”
“再见时,你已沉睡,我已迟暮。曾经你修太阴,我修太阳,如今真的阴阳两隔……”
他像是一个俗世农夫,和棺中人平淡叙述着最简单的生活日常。
这都是曾经没机会,或者有机会也未必会说不口的。
炎帝走了,什么也没留下,却带走了棺中人死时眼角凝成的一滴泪珠。
茫茫冰原,万里雪山,有一个老人沿着来时的路,缓缓而归。
次日,炎帝陨落。
举世震惊。
……
画面再次被拉回来,寻凡眼角湿润,他早已被经历摧折成冷漠薄情人,却还是为这段至死没说出一个爱字的故事所动容。
一位是举世无敌的人族大帝,一位是风采绝伦的太阴之力大成者。
一位叫姜炎,一位名姚珏。
帝者有他的责任,可谁也不是无情的石头,谁都有心底最软的一块。
于是炎帝选择将这滴泪留在心里。
……
“怎么了?”颜三石问道
寻凡缓缓神绪,直言不讳道:“这是冰皇的一滴泪珠。”
他摊开掌心,那滴冰晶就这么安详沉睡。
似乎落在最温暖的怀抱。
“不可思议,这滴泪珠连那老怪物都直接冰封,而你却安然无恙。莫非……你就是炎帝转生?”尽管觉得这个说法很荒谬,颜三石还是说了出来。
世上有没有轮回还是两说,何况眼前这个年轻人是炎帝的转生呢?
寻凡摇摇头:“当然不是,我甚至不是炎族之人,这点我比你清楚。别问,问我也不会告诉你。”
颜三石叹了口气,无言以对。
“卧槽!这儿真他娘的冷!”一个很粗俗的声音打破了原本的气氛,二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个青年文士模样的家伙进来,先前寻凡沉浸在那段凄美故事中,神识也被占用,而颜三石直到现在才恢复境界。
是的,那滴泪珠在被寻凡捧在手心后,这里对于境界的压迫也就逐渐解开,当然那冰封在原地的方敬中是想都不用想,一辈子只能沉睡于此了。
“傅景恒。”颜三石望着不拘小节的青年文士,与其他炎族公子榜上的人物不同,这位傅景恒虽然效力于傅公,但是对于两族态度一直保持中立,不像毒士傅北临那样在颜氏一族人心中被恨透了,也不像杀神颜百里那样让傅氏一族的人闻风丧胆。
此人个性张扬洒脱,虽然附庸风雅却没有读书人的迂腐成见,公子榜的十人中也就算他最不神秘,无论在雅间喝酒还是在杂舍品茶,你遇到的那个傅景恒就是真的傅景恒,因为他会告诉你自己叫傅景恒。
而且,懒得有人冒牌。
“外面是神仙打架,倒是你们这儿最安全。”傅景恒笑道。
颜三石干脆一坐在地上,问道:“外面怎么了?”
前者知无不言:“一共四条路,除了第三条路没人进得去,其余几条路都已经打得不可开交,哦也算你们这儿刚刚打得不可开交吧。”
他看见遍地狼藉,而颜三石狼狈模样,面前还冰封一个人,自然相见刚刚的场景,只不过冰封之人的身份让他惊愕。
“卧槽,你们连方家支脉的老祖都干掉了!”傅景恒心有余悸似的摸摸心口,“好家伙,你们这帮人都不是善茬。第一条路尽头,好久没有露面的颜不语好傅宁、傅毅臣打得火热,第二条路上,颜郃颜绪、颜百里联手把一个蛮族家伙揍的吐血,本以为你们这儿还是最太平安逸些的了,不曾想方家老祖方敬中堂堂悟法境强者被干掉。”
“两族族公没出手?”
“你说颜不语在第一条路尽头傅宁和傅毅臣?”
前一句话是颜三石问的,后一句话是寻凡问的,显然二人关注的重点不太一样。
傅景恒选择先回答后者的问题,笑道:“也是见鬼了,傅宁不知何时跻身半步悟法,和同一境界的傅毅臣联手,可你猜怎么着?居然还是落在下风。以前都说第五颜不语最擅暗杀,也没人说这娘们……这女人正面搏杀的手段这么强悍啊!”
“当然强悍,他可是妖族狐尊!”寻凡一语惊呆傅景恒。
……
炎域第三条路,这里没有门,这里只有一道旋涡。
可是除了一个白发老者,没人能越过这道屏障。
老者没走两步,忽然捂嘴,指缝间渗出嫣红,他强忍重伤,缓缓穿过那道屏障,狞笑着擦干嘴角血迹:“傅兴宇,颜守正,你们以为就这么完了吗?不,才刚刚开始。”
他回忆起几个时辰前的一幕,气息阴冷,面如死水。
……
三人在第三条路前相遇。
三个人是昔日旧友。
颜守正望着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人,如今已经白发苍苍,冷漠神情下是意欲毁灭一切的疯狂。
一向沉着的傅兴宇发难问道:“颜功淳,你是疯了嘛?”
“呵呵。”正是颜功淳的白发老者没有多言,只是惨惨一笑。
颜守正很平静的开口,似乎早有预料:“功淳……我知道颜非之死对你打击很大,可是你不该这么自私,赔上全族人的性命。你要知道,我们迫不得已……”
“够了!”颜功淳忽然愤怒,“你哪有资格说我自私!”
他双目通红,白发飞扬,像是吸血狂魔般恐怖,死死盯着颜守正,咬牙切齿道:“你可知道我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他输给颜三石我没有怨言,他迟早有一天会见识外面的天地,从来没尝过失败滋味并不是好事。但是他的人生不该被人当做棋子,任由摆布啊!”
“你颜守正为了所谓的炎族大义,埋下多少棋子?可你不该善始善终,给他们一个回答嘛?还是启用时千般照顾,丢弃后推下深渊?”
“甚至,你和你女儿也都是这一盘的棋子吧……你以为舍小义成大义是多么高尚吗?”颜功淳忽然垂下脑袋,低沉道:“那我就想告诉你这一切是多么可笑。”
“当年是我为你打下划地而治的局面,是我主动让位扶你坐上这个位子,不求你有所感激,可是我为你打了天下,你却连一个儿子都不留给我吗?让我姜氏绝后嘛?”
傅兴宇前一刻还在咂摸这话中意味,忽然像是听到一件比炎域大开还要惊悚的讯息,颤抖着手指颜功淳问道:“你……你刚刚说什么?姜氏?”
而一旁的颜守正只觉得一道晴天霹雳降下,让他想起了那个炎族之内,唯有傅颜两氏族公才有资格知道,且代代相传的秘辛。
炎帝乃姜姓,其后初代炎族也就是姜氏。
直至炎族内讧,分裂成两大支脉,两大支脉皆是反叛姜氏而出,而血脉最为纯正的姜氏一族毕竟人丁稀少,在傅颜两氏的联合绞杀下,姜氏一族彻底覆灭,再无一人。
此后,傅颜两氏划地而治,才有了这千百年来的不断纠纷。
姜氏本该亡族绝种,可是如今却有一人自称姜氏遗孤,但却妄图毁灭炎族。
这是报应亦或是天道轮回,谁又能说得清。
“世上姜氏只剩我这一脉,我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忍让,我也从未想过复仇,只是想要在你两族的夹缝中生存,将这一脉的血统流传下去。我父将我之血脉封印,我将非儿的血脉封印,代代封印,换回的还是你傅颜两族逃不过的屠刀啊!”
颜守正长长一叹:“难怪你可以打开炎域之门,也难怪你可以掌控这炎域里的变化……你是姜氏遗孤,这或许也就能解释通了。”
“那是先辈恩怨,难道要将此报复到我炎族千秋大业上?即便你姜氏先祖仍活着,也不会允许你这般丧心病狂!”傅兴宇对于颜功淳而言,没有掺和到有关颜非的恩怨之中,自然也就没有颜守正那般的负罪感。
“呵呵。”
“呵呵呵……”
“我解开封印的那一刻开始,今后世上再也不会有姜氏血脉了……”他接着缓缓道,“也不会有炎族存在了。”
惨笑声在整个空间里回荡,属引凄异。
他迅速后撤,往第三道门逃去,颜守正虽然解除了姜氏血脉的封印,但他常年身处军伍,丢下修行多年,根本没有把握挡下颜守正和傅兴宇的联手,何况这二人说不定会以死相逼。
他不允许这个计划功亏一篑。
也不允许当年姜氏覆灭重演。
更不允许独子颜非之死枉然。
虽然心含愧疚,可是接下来的一切毕竟事关炎族千秋基业,颜守正也没有犹豫,数道法则之力召唤出的流火之链封锁空间,而傅兴宇也是立刻拈指掐诀,火之法则展开,巨大火球漫天席卷,目标直指颜功淳。
后者也不示弱,果断爆发出悟法境的实力,怒喝一声便是滔天气势,一杆赤焰长枪登时握在手中,颜功淳竟然放弃领悟悟法境法则之力,转而研习武道,想要以力破法。
长枪横扫,附带烈火焦灼,流火之链的空间锁闭与长枪袭杀互有上下,只是毕竟以一敌二,加之傅兴宇手下并未留情,火球“兵临城下”,颜功淳立即捉襟见肘难以应付,一退再退之下仍是左肩被猝不及防的一道法则之链洞穿,鲜血淋漓,染湿衣衫。
“还不收手?你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颜守正一声断喝,扯出法则之链,颜功淳直接横飞出去,肩头琵琶骨已经碎裂成渣,虽然这一过程极为残忍,但却是颜守正在放他一马,不然被火之法则之链洞穿,烈火会直接燃烧其神识并不断剥夺其生机。
这一细微之处,颜功淳自然感知,可哪料他反而冷笑:“你这辈子残酷那么多次,就以为这一次仁慈能换回什么?”
他丝毫不顾左肩的致命危机,不惜流逝生命来使出惊天威力的一枪,直接打碎了两道法则之链顺带反击傅兴宇的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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