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伯，你说这事情就是铁掌帮干的？不可能吧……”
山腰上，逃出来的年轻人们，零零散散坐在一处休息。
六伯喘着粗气，为他们讲起了早年间的事情。
“你们啊，都是享福享惯了，都不知道当年咱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老人开了个头儿，很快，林间就只剩下了苍老的声音。
“早年间，没咱们十五里铺村，只有十五里铺。你们的祖辈，都还小，每天最要紧的事情，一是种地，二就是能跑！”
“种出来的粮食，绝对不能一次都收了，收的时候，大头儿带回村子，小头儿就当漏了、掉了，留在地里。”
“等到天晚了，咱们再进地里把留下的穗子收拾起来，然后就往山里藏。”
说到这儿，立刻就有人不解了：“为什么啊？留在地里，一泡水不就全粉了？藏山里，说不定就被那野鸡、鹿、羊之类的给刨出来祸祸了！那些东西，鼻子可灵着呢！”
六伯长叹一口气：“你知道这些，跟谁学的？还不是你爹你娘，你爹你娘又是跟谁学的？你爷爷奶奶！我们能不知道？”
年轻人顿时息声。
六伯继续道：“那是没法子啊！铁掌帮的那些蓝袍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作起妖来，有时候看上谁家小闺女漂亮，就要强行抓了去睡，看见谁家里有了荤腥，上门就端走，这都是最最常见的。”
“这些也都还忍了，那时候最可怕的，是咱们长广郡里盗贼多，那些驻村弟子要拿盗贼的人头领赏，有时候抓不到盗贼，他们就互相商量好，把咱们这些人，交换着杀了，拿着人头冒充盗贼！”
二十多个年轻人，全都听得倒吸凉气。
“不想被杀，那就得跑！跑的时候，什么粮食你能带上？那都是死沉死沉的东西，背一袋子粮，脑袋说不定就搬家了！所以那时候大家都要往山里、林子里藏粮食。”
“远远地看到有不认识的蓝袍子来了，整村整村往山里跑！”
任铁牛夫妇在人群中，岁数也算是比较大的，这些事情，在他们小时候，其实也经历过，只是多年安稳日子过下来，已经有些遗忘了。
又有年轻人问：“那跑不动的怎么办？就像咱们村……”
十五里铺，选择留下的，大多都是有老人的、有孩子的，行动不便。
六伯长叹一口气：“所以，那时候，村里很少有人活到五六十，跑不动，就留下。那些蓝袍子要是一个脑袋都得不着，总是不会罢休的！”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夜风吹过树梢，叶子互相拍打，沙沙的声音，时起时落，好似两段乐章过度时的间奏。
“那为什么不反抗呢？”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
“唰”地一声，年轻人们齐齐站了起来，满是警惕。
而任李氏则大为惊喜，抱着任铁牛的胳膊连声呼唤：“小猪、小猪，是小猪！”
任铁牛脸上先是露出笑容，紧接着却又极其难看，眼见任侠满是疲惫地走出来，上前就是一个耳光。
“啪！”任铁牛大吼起来：“你去哪儿了！”
任李氏跳着用力拍打任铁牛的肩胛：“你干什么、你打他，你走开！”
“爹、娘……”任侠低低地打个招呼，环视一圈，分别喊出他们的名字。
所有人都沉默着，六伯低咳一声，开口道：“铁牛，不怨小猪，你坐下！”
“他、他……”任铁牛脸上满是羞愧，却又不好顶撞六伯。
六伯对着所有人摆摆手：“都坐下！小猪，既然你追上来的，那村里应该是没事了吧？”
任侠点头，低声道：“咱们安全了，但是，村里……”
六伯会意，仍示意任侠坐下，等到众人再次坐好，他便继续说了起来：“我就知道，他们不愿走，大约就是这样了。这事儿，谁也怪不着，铁牛你也别怨小猪，他就一个人，还能把整个铁掌帮挡住不成？”
“刚才小猪问得好，我就继续，把当年的事情给你们都讲讲，等将来说不定哪一天，还能再用上。”
“反抗，你们都记住，要是没有小猪这样的本事，那就想都不要想！你一个人，一点武功都不会，就算会一点，你能打得过几个？五个、十个，甚至就是整个铁掌帮！”
“当年盗贼为什么多，好多盗贼，其实就是类似小猪这样的，反抗，然后就被铁掌帮通缉了。”
任侠眉头大皱，如此说来，当年有些武功在身的，应当也不在少数，大家聚在一起，也未必不是铁掌帮的对手，而且，普通百姓被那个样子滥杀一气，大家为什么不全都练习武功，以求自保？
“六伯，那个时候，为什么不练武？”任侠有疑问就问，这问题，其实他憋了很久。
就现在，任侠在村子的晒谷场练功时，时常会有年轻人去跟着耍耍，但大多都不持久，能坚持的，其实身体都要比旁人强不少。
本来吧，任侠觉得有自己照看，也没人敢对十五里铺村怎么样，而且铁掌帮毕竟是以维护秩序为主的。
他也从没想过强制性要求村里的乡亲都练武。
特别是任铁牛他们这个年龄段的，年龄大，而且年轻的时候基本都是营养不良，还要干重体力活。
看起来很壮实，其实身体早就透支了，在强行练武，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猝死。
只是事到如今，任侠觉得，除非人人练武，否则任何村子、任何人，到了任何地方，都难保平安。
六伯听了任侠的疑问，却是连连摇头：“练武，谁不想练？但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么好的资质啊，小猪！”
“好多人，就算练上一辈子，只怕都抵不过你一只手，你说那样的，练武，最后又有什么用？”
这种，其实应该是不存在的。
所谓资质，除去有部分人，有先天性疾病，否则都不会相差太远。
决定最终练武成果的，一是营养，二是勤奋与否，三就是脑子好不好用、练法出错了没有。
如果这些都没问题，任侠不觉得武功会歧视大部分人。
只是，任侠认为，目前问题的关键，也就在于第一点，营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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