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且剑且歌 > 第三章 风骨不易
    擒下他的是一位青年。

    一位白衣公子。

    他一只手负于背后,另一只束缚着这莽汉,还向他笑笑。

    笑得很悲凉。

    笑得很怆壮。

    那黑汉挣扎半响无法挣脱,刚才的飞扬跋扈早已消失无影,慌了手脚,遂向手下的喽啰喊叫道:“还不来助我?你们等死啊!”

    那些个喽啰反应过来,立刻抄起家伙,向这青年公子攻去。这位公子背于身后的左手缓缓伸了出来,已握携了一把剑,这把剑通体泛着晶蓝,似苍穹暴雨前的蓝天,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在密密麻麻攻来的人群中——

    ——剑出鞘。

    ——他舞了一个剑花。

    ——他笑笑。

    ――苍凉。

    ――悲怆。

    ――沉郁。

    ――顿挫。

    一招。

    结束。

    流氓们的兵器(大多是一些桌子椅子)全从中间被劈裂成两段。

    大概,这群流氓想一辈子都想不明白,只舞一个剑花怎能将这数十件兵器悉皆命中。

    也许,这群人更想不明白的是,兵器们受剑击的部位仅仅在最中央一个点处,为何剑竟然得以裂开整个兵器。

    不过他们还是有明白的地方的。

    他们明白的地方就是,这笑起来很悲凉(原来笑也可以笑得很悲伤)的年轻人很厉害!

    于是他们一步一步,一步一步——

    ——退

    ——到

    ——了

    ——远

    ——处。

    有见识的倒是那汉子,他看见那把剑出鞘后瞬败他的手下,他就叫起来:

    “咸阳风雨剑啊!竟然是咸阳风雨剑!你你你你---你是--你是三公子!”

    哪个年轻人都可以称公子,哪个年轻人都可以论辈分在他们的宗族门派被称为三公子,但是————

    江湖上公认的三公子,只有一个。

    武林中敬称的三公子,举世无双。

    ——能御咸阳风雨剑的,只有江湖上的三公子。

    ――与古之英豪为伴的,只有绝剑门的三公子。

    ——“金戈铁马”千乘。

    千乘苍凉地笑笑,道:“我初入衡州便听闻你鱼肉百姓的‘英勇事迹’,实在教在下敬佩得紧,想瞻仰瞻仰您的英风,王霸大人,听说您的舅舅知衡州牧,你在百岁镇虽只担任小小的镇长,却凭借你舅舅的威望令镇内黔首尽称你为王大人,您的面子够大的呀。”

    王霸被千乘制着,忙道:“三公子,您您您-误会了,我王霸待百姓问心无愧,都是这群人(头仰向那个正扶起父亲的女子,孩童与书生)他们栽赃诬陷我,他们实在是——

    ——哎呦!(千乘扣住王霸的手紧了紧)千乘公子,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哎,哎-您轻点,求您轻点,啊,都是我的不好,我的不好,我不该强占民女的(千乘的手继续用力,王霸都要哭出来了),您放了我,放了我,我一定从今以后爱民如子(王霸微微呻吟一声)。”

    千乘松手,王霸哭丧着脸在手下的搀扶下向千乘道了个歉,又在千乘的建议下(对王霸来说那就是祖宗父母的命令)向那对父女,书生与孩子分别“真诚”地道了个歉,匆匆被他们给抬着离开了。————疾恶如仇的千乘怎么会这么轻易让他好手好脚走回去呢。

    结束后那对父女急忙向千乘走过来,那老丈向千乘感激道:“多谢公子相救,要不然小女今日恐难逃王霸毒手矣。”

    那女子也道了个万福,启朱唇说道:“公子,小女子多谢。”

    她的声音很温柔。

    她的语调很轻和。

    她就像一个梦。

    千乘这才好好地看了看那个女孩子,她虽然刚泣过,眼睛有些肿,但眼神中的风韵与清新依然叫人心动。她姣好的一张芙蓉脸,出落的十分精致,即使是穿着粗糙的布衣,一股亭亭的文静的温柔的气质依旧光彩照人。千乘虽然素来谈吐如流,从容不迫,但一向看到女孩子就紧张,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咕咚、咕咚”,他脑中成了一团浆糊。

    “啊--姑娘-啊,那个-锄强扶弱是我-的责任,不必谢的。”

    听着千乘结结巴巴的,那个女子低着头突然轻笑了一下,千乘脸唰地红透。——

    ——她是在笑话我吗?

    ——怎么办?

    ——怎么办?

    ——我要怎么说?

    突然,千乘注意到那个孩子幽幽地叹了口气,他便温柔地问那个孩子(赶快转移话题):“小朋友,你的名字叫什么?”

    “我叫文天祥。”

    “为何要叹气呢?”

    “大哥哥,我觉得今天他向你低首认错,等你一走他又会横行霸道,他横的时候便能横,软的时候便能软,欺软怕硬,像王霸这种人,欺侮大家欺侮惯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的话他是记不到心里的。”

    千乘听闻,心中对这个小孩子的思辨吃了一惊。他严肃地道:“我知道,但这样的人其他地方还有千千万万。人心难测,当今很多臣民皆墙头浮草,持禄养交,揣合逢迎,这就是现实。

    此刻杀了王霸,接下来找谁才能妥善管理这个镇?

    上面的知府也会追究下来,刑部的主司未必会站在我们这边,就算我们大海捞鱼,也难保证能够激浊扬清。

    如今社会民生凋敝,各个阶层欺压弱小,空谈与盲目是不可取的,上层的制度腐败与朝纲紊乱才是本。源清则流清,源浊则流浊,君正则朝明,君淫则纲乱。因此若治也要从国家的改革出发,从国之根本下手。”

    千乘轻叹一声,将剑收入剑鞘,“而今朝廷内忧外患,风雨飘摇。我们大宋子民如团结一心,则内忧平;我们大宋百姓如同仇敌忾,外患必亡。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望着这顽童认真聆听,千乘又双眸一闪,“可王上也非炀帝杨广之类的昏君,只要忠贤善于加以诱导进晋忠言,一定可以收复河山,安定天下。一味的对恶人的杀戮与复仇,终究在这样的时局下,得不到良好的效果,使圣上明奸邪,辨正恶,亲贤远佞,忠义的朝臣多了,佞臣自然少了,此消彼长,这也正是我,我的几位兄弟,天下千万白道忠义之士所努力的。”

    “大哥哥,我明白了,我一定会民族正气而努力的!”

    千乘不知道,他今天说的这一席话会对这个孩子产生多大影响。这个孩子也将会在青史中留下了精忠一笔,为世人所歌颂,不过,这是后话了。

    人生自古谁无死?

    留取丹心照汗青。

    “这孩子倒是明大义,了春秋。”昔时曾在角落栖座的那个中年人和老年人走了过来。

    千乘看见这两个人,脸上适才为国为民的沧桑与悲壮变成了一种极其诚挚与尊敬的神情,一脸敬意地看着他们走来。

    其实不只是千乘,客栈里大部分人一看到这位老者,都油然而生一种想要膜拜这人的冲动。

    千乘笑道:“先生,您怎么把北山大哥也带过来了。”

    北山!

    “日暮沉舟”胡北山。

    他是文雄卧雨眠的学生。

    在场大多都知道这位老先生是谁了。

    这位先生一身素衣,和和气气地笑了笑。他的发已经银白,他的脸上已经有了皱纹,他的手已经苍老,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气度与魄力。从这位先生灼灼的眼光中可以看出,他过去的人生是多么的激越与跌宕,现在也是。

    ——他那颗心从未老过,

    ——他虽老,赤子心犹烫,满腔血尚热。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笔者本就狂妄不羁,桀骜不驯,冲撞读者,暂道个歉,不妨问读者一句:

    您呢?

    您还活着吗?

    您的梦还在吗?

    ——他站在那里,就是一个朝野的人物。

    ——他站在那里,就是一位武学的宗师。

    ——他站在那里,就是一种侠义的风骨。

    他年纪才七岁便能诵背六甲,朗读相如赋,十岁的时候琴与箫的造诣已经是当朝的大家所不能及的,十二岁时在武学上自创“身如玄铁”心法,可保心灵澄明,躯干刀枪不入。十七岁时被公认成为南宋青年十大高手之首(今日南宋青年十大高手榜首为萧谕),他二十岁达到文学的巅峰,然后他竟以笔为武学,创出绝招如“破苍穹”、“三种种痛”、“相逢一笑泯恩仇”、“山河千纵”以及“曲终人不散”等等,在朝在野声望早已铸成。他以笔为剑,以文为刀,乃是穷途怒剑,绝境霜刀,上打贪官奸佞,下惩奸除恶,诛杀武林败类。即使老了之后,他也并不甘于安逸,依旧为国为民奔走,在上代江湖三大绝世高手“天下第一剑”风万里、“器魔”权月与“星啸地蛟”霎无求逝世后,天下人始评当代绝世高手,选出七位,敬称——

    ——“纵横七雄”

    ——他是文雄卧雨眠。

    与他同来的正是他的二徒“日暮沉舟”胡北山。

    文雄笑道:“北山呀,整日闷在竹兰居练武,我想不妨将他带出来长长见识,也让他历练一番,”他顿了顿,俯下身子朝那个孩子祥和地道:“孩子,你父母呢?在哪里念书?”

    文天祥摇了摇小脑袋,道:“我没有父母,上不起学堂,”他两只小手握着那个书生的大手,“先生见我可怜,才收养我教我识字的。学圣贤做人的道理,都是先生教我的。”

    那个书生腼腆地向文雄微笑,作揖道:“你你好,卧先生。在下祖上本是世代为官,到父亲那代家道中落,我勉强识得几个字,偶遇小文,看他孤苦无依,便收养他,教他识字做人。”

    卧雨眠先生赞许地看了看他,由衷道:“我很佩服你,刚才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你虽力气不及那莽汉王霸,但勇气已经胜过在场的所有人了。”

    话一出,在场的那些嫖客大都红了脸,但碍着文雄身份与名望,都或转身或喝酒或吃菜,不敢发作,行为极其不自然。

    书生一听到文雄对他如斯之高的评价,忙作揖道:“不敢当不敢当,卧先生抬爱了,我只是个落魄的教书先生而已,不敢当不敢当。”

    卧雨眠先生拍了拍他的臂膀,替他将褶皱的衣襟领口弄平,笑道:“不必紧张,放轻松。不知你们现在居于何处”

    文天祥将声音压得低低的,道:“卧雨眠先生,我和老师,还没——住处。”

    书生叹了口气,道:“家庭中落,日子一日不如一日,原先的房产也变卖了,而今在街头流浪勉强度日。”

    千乘向文雄道:“先生,那这样的话——”

    卧雨眠点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意,”他摸了摸小文的头,对书生和蔼地说:“既然这样,不妨就安住在鄙人的陋室竹兰居吧。我也珍藏了些典籍,也有一干志同的弟子,可以一起研习文韬武略,继续教孩子念书,我很放心你。”

    他又拍了拍书生瘦弱的肩膀,诚挚地说:“留下来吧。”

    书生身体因激动而抖动,秀气的脸上淌出两行热泪,他不禁握住文雄的手,因感动而双手始终微微抖动。

    “先生,您——”

    文雄笑了笑,与书生来了个拥抱,他略有感慨地道:“读书人自有读书人的风骨啊,侠者自有侠者的气度。读书人之气节,未必不胜武林人啊。”“乘儿(转向千乘),杭州的事态可急?”

    千乘道:“今早大哥飞鸽传书,越王八剑偷袭中枢城,而且盗雄与三笑布衣已经前往杭州。事情可能没有想的那么简单。”

    卧雨眠先生凝眉闭眼,沉思半刻,道:“事不宜迟,及早出发。北山,他们两人,麻烦你送回去了。我先与乘儿前往杭州,安顿好一切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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