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觞一行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前方。
不只他们,几乎所有的路人也都望向了同一个方向。
道上,有两个女子在行着。
一个坐在罗伞车里。
另一个于前方御马。
之所以引起路人的注意,是因为这两个女子的容貌――
――美胜天仙。
前面的那个姑娘自有一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凄美与清甜。她身着一身红衣,戴着黑纱护手绸套,握着缰绳,自纱绸中依稀可觉手之小巧灵动,宽红衣袖口与黑皮纱丝手套间露出一截皓腕。微风轻轻吹拂着她未髻的秀发,给她愈发添一种迷乱中的美。
脸似银盘,眼似水杏,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红。
微黛,略红。
姿态极轻盈――不知与体轻能为掌上舞的赵飞燕相比如何?
而后面那位不只是美,更带给人的是一种奇怪。
奇怪?
一位女子,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您觉得,这世上的事,什么才算称奇怪二字呢?
是八卦的鬼魅魍魉,墓中乾坤,亦或是兵家的以少胜多,以寡敌众,不战而屈人之兵,还是政局的风云诡谲,权势的跌宕起伏,浪涛拍尽呢?
这个罗伞车里落坐的女子拿着一把羽毛扇,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红唇微启,齿如瓠犀,蛾眉微蹙,顾盼间有一种一笑倾城再笑倾国的绝代风姿。
只不过她不似前面的那个姑娘那般无瑕与纯良,反倒透露出一种教人不敢接近的高傲与威严之感,俨然乃是一方之主。冷若冰霜,像一块千年的寒冰,冷到骨子里,寒到心里去。
她令人奇怪的地方倒不是她的高傲与威严,而是她的发丝。
怎么?敢情她的青丝做白痕么?
正是。
的确。
白发。
发白。
这女子的一头“白发”并未止步于她的柳腰之际,而是搭在身后的车棱上且绵延将至地面而未至。
――如斯之长。
“她的发怎竟是白的――”刘伶俐张大嘴疑惑地问道。
“丫头,不要胡说,细看一番再言语。”陈阡陌虽对刘伶俐这般说道,但仍是目不斜视,和朔觞他们一样尊敬地一直望着那马车的驶来。
――除了萧天浅眼中对那驾马的姑娘还有些许其他情感。
刘伶俐细心地观察一番后(虽然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仔细看),发现那落座在车内的女子原是黑发,只是发上似嵌珠镶玉般度了一层轻薄的雪。
雪。
似白发。
霜冷春秋月,
雪中酒离忧。
长河千戈雨,
愁中梅骨香。
在接近正午时分,这冷酷高傲的女子发上镀了一层晶莹剔透的雪。
雪未融。
应该说,雪从未融过。
单是这份冷,足以刺骨销魂。
在马车与他们即将迎面相遇时(人们都纷纷避让),朔觞自街道旁侧大步踏将出来,有一种领袖人物的自信与从容,他伫立在街道中央,气定神闲,玉树临风,向着驶近的华盖车拱起手,头微低,朗声说道:
“念秋姑母,近日可否别来无恙?小侄朔觞,在此向姑母请安。”
陈阡陌,萧晓与萧天浅三人也尊敬地拱手,低头(刘伶俐也跟着他们拱手低头,虽然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齐道:
“见过左盟主。”
这雪一般的女子向那梦一般的女子微微一扬手中的羽毛扇,御青骢的女子便一仰缰绳,只闻一声萧萧马鸣,罗伞车倏止。
那一头雪发的女子轻轻一抚柔荑握着的羽毛扇,道:“不必行此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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