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往后视镜望了望,乖乖,这伙人估计真要气炸了。
他们的士兵已经直接将十轮卡货箱车篷子的帆布全拆掉了,这样他们可以有更佳的射击视角和更多的火力,并且,他们把车里的一把布伦机枪都架上了车顶,这无疑是最大的威胁,他们的车身高度也比我们的高了一层,居高临下,简直就是活生生的靶子啊。
后面几把大八粒开个头,布伦机枪就响了。一通倾泻下来,我都不得不把身子放低,只怕脑子被开了洞,没了气,金龙动作倒是麻利,直接往后座脚垫的位置平躺着,恨不得把自己变幻做一张薄纸,一张经理过太多死亡,才学会怎么活的薄纸。
“能快点吗?!我感觉这铁疙瘩扛不住啊!”金龙喊着。
“最快了,这前面是直道,没法换方向!”我话音刚落,一颗子弹就飞进了车内,把一个车内匣子的盖子都穿透了,留下一个黑黑的窟窿。
这一下蹦跶,有点惊着我。多扭动几次方向盘,好似蛇形,虽然作用不太大,但不至于沦为排头兵做了炮灰吧。这样的摇晃,后面的倒是淡定得很,照样扫射,整个耳边连风声都难以听清,满是子弹擦着车身铁皮毫无规律的乱响,引得一身的鸡皮疙瘩。
左边的后视镜都打掉了,全身的神经都绷住了。桥!一边有了我们盼望已久的弯道,就是前方!后面的混蛋如此叫嚣,可十轮卡有多大动力,就有多大阻力,急转弯是卡车的致命弱点,就只能继续老办法了,不过,要稍稍做下调整了。
“金龙!”我甩回车盘子叫道:“金龙!”
“咋了!要跳车吗?!”他说道,扒拉扒拉身上的碎玻璃。
“我们不跳!他们跳!”我接着说:“前面有桥!我压过去,和他们错开,你能,你能在那个时间段干掉他们的司机吗?”
“他们还会上当?”金龙反问。
“不会!所以才叫你开枪!”两颗子弹,车内的后视镜也折了一半,人影都碎了。
“你疯了?!”他大叫。
“你以为你正常吗?!”我眼瞅着前面的石桥,继续说:“你不用起身!我数三个数!剩下的就靠你了!”
“呼呼!”他喘着粗气把枪支的弹匣打开说:“两粒!得用宝贝了!”
桥的一侧已经开始有微弱的反光了,我知道那个位置的灯光不是我们发出的,白狗子的援兵也不远了,这个点要是真过不去,我们就得在这立牌坊了,牌坊名字肯定也不大动听的。
“三!”
前面的石桥宽能够一辆半的汽车经过,长度看起来快近100米了,这就说明桥下的河水水流相对流量还可以,深度倒是打量不出来的。
“二!”
一脚置放在刹车上,随时做好准备,憋了一大口气,有些沙哑的喊出了那个数字:
“一!”
“吱吱吱!”车轮与石块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轿车的车体相对要轻盈一些,往右打死方向盘,刹车踩到底,车尾被牵引力甩动横行的时刻,一切的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我几乎能感觉到身体上的每一寸皮肤,每一个细胞,毛发,都在震动,它们也摩擦着地面,一丝毫的缝隙都能被大脑感知,我渴望活着!
车体停放的位置和我想象中的相差了一点,但后面和我的博弈,倒是被我侥幸猜中了结局。他的确发现了我要再来一次急弯,也没再傻愣愣的在弯道径直冲撞上去,他跟着我转弯了,他都对了,我也对了。
因为其实我从未打算要拐到另一边,而是直接走桥!他们的车窗和我们的几乎贴着脸擦过,这个位置对着十轮卡开枪,基本就是测试车门的钢化程度,不过,金龙平躺的姿势,倒是最佳的射击角度,四十五度的仰角,完全可以打到车窗的全部。我转脸过去,十轮卡的司机在收敛得意的表情后,露出了细微的疑惑,估计是才发现金龙防御的姿势原来是一直平躺,不过,更多的则是相当明显的恐惧瞪着后面。
抬起的枪支把最后两发子弹做了“诀别”,两枪过后,对面的车窗上下各受到一发子弹的力量冲击,整块碎了下来,空荡荡的。那个司机吓得叫了一声,才发现身上没有一处中弹的,没打中?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别再跟着了!”金龙大嚷了一声。
左手居然紧握着一颗破片手雷,咬开保险,按动了引火铁片。
“嘡!”
让人舒坦的弹落声,他就把它往车窗内扔了进去,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那张脸。驾驶室内自然是一片惊慌,后车厢更换布伦机枪弹匣的和其他士兵还没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他们的十轮卡往前跑动了最后的六米那么多后。
“轰!”
一声炸裂,驾驶室内的玻璃四下飞溅,都飞到我们挡风玻璃上来了,车身在拐弯也因为受力被掀翻在一边,侧滑了几下,顺势栽进了桥下的小河里。
我也快速扭回车身,熄掉大灯,往桥上匆匆离开,走了半条街,后面四五辆十轮卡已经赶到了刚才那个位置,他们显然也没弄懂发生了什么,看着好像还跳下几个士兵,端瞧着路面,以为是地雷。
再走到下个路口右拐,就望不见了,警戒的打量了四周,这条道是土路,房屋也比较破旧,这摆明了这里是镇子不太重要的地方,这个定律放在任何战争机器运转的城市上都是万能的。
这是我们想要的,方向和我们之前要去的方向是垂直,也就是说,我们能绕道司令部的“后院”,进入那些废弃的大院子就更容易了些。
七八分钟左右,我们驶到了离院子不远的地方,这里固然是不会有公路进去的,也没打大灯,只能让金龙探头看着一边,我看着另一边,小心的驶过与土路相接的地方,驱车缓慢的在杂草颇多的地上经过,声音很细微,车身也是黑色的,这样的掩护下,我们从一个破损的墙面驶进去,找到一个相对隐蔽的位置,把车停靠进去,再从院子里的很多大鼓旁,找到被弃用的少数民族长布匹和一些树枝,把车掩盖住,四下打量一遍,不易看出,我们才算真正松了一口气。
整个人瘫在车上,全身都被掏空了一样。其实金龙下车的时候还是有些干呕的,只不过看到我后,掩了起来。他也坐在一旁,下意识的抓了抓衣兜,一脸遗憾的样子,又恢复了疲惫的神情。
“给”我递给他一支稍有弯曲的烟卷。
“哪来的?”他喜出望外的抢过去。
“捡的,车匣子里捡到的。”我苦笑道:“那颗手雷就是你的宝贝?哪来的?”
“捡的。”他把烟塞进嘴里,砸巴砸巴滋味又摘下说:“打扫这几把枪的时候,我摸出来的,这种破片手雷本来打算一直留着的,可还是,还是哪来的得送回哪去。”
“留着,还是留给我们的?”我把这句话的声音放轻了些,可我说完就有点后悔了。
他许久都没回答,望着黑乎乎的杂草,把烟卷递到鼻子头蹭来蹭去,用手捋了捋,把它拉伸直了,小心翼翼的塞回了衣兜,那只烟卷我从没见他抽过,如果说那天是因为没有洋火的缘故才这样的话,那后来就一定不再是了。
他是我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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