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踢踏踏杂乱的脚步声从营房门口一股脑的涌了进来，十几根枪管直勾勾的瞪着我们，一边的士兵连忙闪开，空气中的火药味消散了些。
营副背着大手，迈步进来，一脸的皮肤都被图钉钉死了一样，没有丝毫动弹的余地。他走上来，看了地上微弱的班长，又看了看我和金龙。
“谁开的枪？！”他问。
“兄弟们都可以作证，班长先开的枪。”金龙拍了拍身上的脚印说。
“扶扑克脸起来。”他示意人过来抬动地上的班长，继续说：“才来第一天，就给我闹幺蛾子！到底什么原因？！”
“营副，这扑克脸就因为我兄弟曾经对他的几句微词，就大打出手，完全没个军官的样子，见他犯浑，我们也是一时气迷心，和他打起来。”我解释道。
“胡......说，你胡说！”扑克脸挣开扶住他的士兵，站住脚，恶狠狠的说：“昨晚宵禁，你俩还在街上四处走动，我现在甚至怀疑你们就是......”
没等他说完，营副似乎就有些不愿听的意思：
“好了！别说了！把这几个人全带到我办公室去！”
“还有谁看清刚才发生什么的了？”营副又问，大家想必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感觉，也懒得得罪人什么的，都不说话。
“陈长官”长竹竿揉了揉脸说：“我能去作证。”
“其他人休息，不要乱传任何谣言蛊惑军心，违抗者，一律枪决！”营副说完带着我们走到了他的办公室。
路上有不少其他营房的士兵不时的探出头来打望，看是什么情况，这下可好，我们都成风云人物了，露面太多了。
营副的办公室其实不大，但看起来很整洁，有一种老式的旧书味道。墙上交叉悬挂着两面旗帜，中间是黑白的孙中山相，左手边有一株十厘米左右高的崖兰，放在长木凳上，右边是一个木质红漆的书架，上面有很多书，除了近代的各国典籍还有先秦诸子百家的古文书。中间安防了一套黑色的桌椅，上面放着一些纸张文稿，台灯下还有一些印制着红印章的档案。
营副吩咐士兵下去后，把办公室门关上了，背着手沉闷的脚步声挪动到了桌子后面，从一边的枪匣子上慢慢的拔出一把勃朗宁1911，似乎犹豫了一下，这个极其细微的神态很快就消失了，便立马把枪砸在桌子上。
“今天谁不说清楚，谁就给我躺着出这道门！”
“陈长官，我们今天众兄弟都在场的，陈富贵和王顺子似乎是因为昨晚和扑克脸有一次什么口角，今天再次遇到后，两个兄弟一直被扑克脸威胁，还是扑克脸先动的手。”长竹竿说的话，遭到扑克脸可劲的白了一眼。
“嗯，竹竿你说的话，还是可信的，你先回去，给弟兄们再强调，此事不要胡乱声张，本来军心就难稳，听到没？”营副说完让他走。
“是！”长竹竿离开了。
“陈富贵，你自己说。”营副抱着手问。
“我做买卖光明磊落，做事也一个样子，昨晚我和顺子兄弟在交易站做完工作，到街上吃了点酒，没想到时间有点过晚，临近宵禁，但我们又不是恶人，他昨晚就仗势欺人，顺子兄弟也喝了点酒，但也只是单单的口角，连昨晚这家伙就想犯浑拔枪的，今天我们来参军，打算为党国效力，没成想再次遇到他，作为军官，同为军人，非但不对人包容，见面就要动手，我承认我们打了他，这点我们承认。这小子犯浑，就该修理，我说完了。”我解释道。
“是这样吗？王顺子？”营副问。
“丝毫不差，就是凭空欺负人。”金龙回答。
“扑克脸，你小子犯浑可不止一次了，别老想着自己上头有什么人，多想想脚下有几颗石头吧！自己说！”营副大声问着，
“哼！说什么？小爷我还就是不待见他们，而且我甚至怀疑他们与那天晚上逃跑的共党分子有关联，只是我拿不出证据而已！”说完瞪着我直咬牙。
“我还就告诉你，你以为我待见你？你从上个月的第一次被处分，到昨晚放跑的大处分，一个连长一降再降，你上头再硬，白海一的军纪更硬，到我这来的两个月，违反纪律大大小小不下几十次！还打伤我的兵，成何体统！”营副一头火大，指着他鼻头直骂。
“反正官大一级压死人，陈营长，我敬你是老长官，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但这两个人一定要小心提防啊！就刚才他们那两下子，哪里像个商人？！”扑克脸还是一副凶相，难怪都管他叫扑克脸，满身一股子刀刃味。
“这年头做买卖的，除了生意上要精明，兵荒马乱的，四处游走，不学点防身的本事怎么行？不吃肉的狗难找，会咬人的兔子多的是，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我回了他一句。
“你说谁呢？！”他侧过身子对我说。
“谁想咬咱咱说谁！”我说完，他一把扯住我的衣服，又想犯浑。
“好了！”营副一拳砸在桌子上：“都把这里当什么？！有本事跟干去！乌合之众！”
我扒拉扒拉他的脏手，各自站立好，营副走上前来，对着我俩，看了一番，说道：
“你俩也给我听着，到了我这里，就是我说了算！其他士兵没给你们说吗？！亏你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这点忍耐力都没有，上了战场第一个死的就是你们！我的兵，做事要先过脑子，否则只会让自己陷于极度危险的境遇！而且才来一天，就打架斗殴，还是以下犯上，扣你们半个月饷钱，回去写检查，明天交给我！不得有误！这里一定要遵守我的规矩，听到没？！”
“听到了，长官！”金龙喊道。
“我的办公室只有是和不是！”营副吼道。
“是！”我和金龙答应着。
“扑克脸，一会儿去军医那自己搞点碘酒擦擦，弄点红花油抹抹伤口，今晚你别在二班的营房睡，单独去空置的营房睡，算是禁闭反省。”陈营副说着。
我们出来后，避免再有矛盾，分成了两边走，那些看热闹的士兵还在营房门窗边“守望”着。一边一班的营房的班长指着扑克脸冲我说：
“兄弟！跟他干了？”
我和金龙没回话，只是看了他几眼，他接着说：
“那就是了，我服你！明天交个朋友！”
回到二班的营房，关上门。那些士兵没一个睡着的，都傻愣着看着我们，直到坐在床铺上，我俩心里此刻都乱极了，可以说是一团糟，这样下去，我们还能暗中收集情报吗？
长竹竿率先走过来，递上一块美帝的巧克力，我和金龙不知道什么意思，他说：
“这是我花了点赏钱特地让扑克脸淘给我女儿的，这东西不好搞，这块给你们，当是我们感谢你！”
“你们？感谢？”我更是摸不着头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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