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没了子弹，我也就只能拿它当烧火棍使。擦了擦脸上的液体，摸起来应该是水，并不粘稠，倒是水里的东西让我放松不得，就在小腿附近，动静和蛇有几多相似，这冬季还没完全褪去，哪来的蛇。稍稍扭动了一下手电的小型灯泡，原来是这里有所松动才导致熄灭。手电恢复亮光，虽然还是有些轻微的闪烁，可这已经比两手一抹黑好多了。
手电亮起来的第一反应便是检查脚下。积水不深，视线就好得多，一条黑乎乎的东西正摇头摆尾游动，鱼，只是一条普通的鱼，我突如其来的光亮也惊了它，几秒钟内就没了踪迹，还好虚惊一场。
底下的船舱内满满当当都是木箱子和防水帆布，这片积水水面漂浮着很多白纸，应该是货物清单，受到这次冲击的影响，部分没固定住的箱子早已七零八落，散落着各式各样的东西，腐败的水果，蔬菜，臭气熏天的坏死肉类，而我居然还发现一箱未被开封的二战英国午餐肉罐头，这玩意儿怎么会跑到一艘蒸汽邮轮上？
船头已经被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堵死，身上要是还有手榴弹的话，这倒是方便解决。仔细搜查，也没有发现我推测的应急舱，那前面基本没戏了，这般看来，算是进了活人墓了，无处脱离，我唯一的希望只能是船后，就担心后面积水太过厉害，出口没找到，人倒是丢了性命。
硬着头皮往后走。由于这艘邮轮后部的小型缺口，这里与上面的封闭的船舱相比，夹杂的声音就更多了些，只要站着不动，似乎还能感受到外界掠过的风力。船舱顶部也布满了一层水蒸气，不时“滴滴答答”的往下掉，整个地方又是一片黑暗，让人难以集中注意力。
穿过中部的舱门，它是半开状的，显然有人来过，也许是金龙。往前走，身边架设了许多大型罐子，靠近舱门边的几个看起来倒是还算完好，走到另一边却出现两个炸裂的水罐，不知道怎么理解，整个铁罐的外层被分裂成了数瓣，破洞口的裂片完全呈展开状，好似被什么东西从内到外剥离了一般。把手触碰上去，这玩意儿还是挺坚硬的，里面的积水已经散发着苔藓味，不知道能有什么东西能从内到外用强壮的力量将它撕裂。上面的氧化也的确有些严重，还出现漏水现象，很多管道直连到上部船舱，八成是储蓄淡水专用的。
越往后走，船身的倾斜就越进一步加重，使得走势完全呈一道下划线。我不得不将动作调整缓慢些，数着每步十几厘米般的速度前进，只是单单为了不在任何一次意外中，瞬间落入险境。
第三个船舱，才到门口便嗅到浓浓的铁锈和油腥味，绝对就是动力舱。总算让我有丝丝希望，那儿有光，很弱，泛黄的色泽应该是灯光，将那道发着怪响且极不情愿的舱门拽开，这里便是邮轮最重要的动力核心，手电光随手一照都是大型机械，早期构造也比较粗糙，所以环境着实看起来有些杂乱。
船身烟囱的损坏也波及到了动力舱，里面正“滋巴滋巴”的冒着黑烟，中心的蒸汽引擎被掉落的大齿轮卡得死死的，完全没了再行动的能力。这里的灯光只是舱壁上的应急灯而已，密封得比较好，并未损坏，就是电力看起来没那么充足。其中几颗只是里面的钨丝还残留一丝光亮，像是即将耗尽船长最后一滴煤油的疲惫马灯一样。
而就算尽量朝着偏向较高的一侧走动，水深也快过腰部了，而且为了保证大八粒不受到积水的迫害，我还不得不将枪械尽力端至胸口的位置，这估计再找不到出路，我非得“举枪投降”不可。
“哗......哗......”
水中行走激荡起的浪花声在还算宽敞的动力舱内着实都不太能听清，这里太嘈杂了，机械声，蒸汽喷发声，漏水声，和走在拥挤的大篷车车站差不多，最大的区别也就是只有我一人罢了。
“哗啦......”
这又是什么动静？多走了几步就发现这个声音好像是刚刚才出现的，和其他机械般的声响完全不同，难道是我太靠近舱壁，在水中行进的回声？
“哗啦......哗啦哗啦......”
不大对劲，绝不对！我迅速停住脚步，不自觉的看了看水面，上面的涟漪还在扩散，不过让我心中一紧的是，这些涟漪都是“U”字形，我可不会连最基本的常识都没注意到，如果我是往前推进，无论哪个方向，身前涟漪永远都是和你在同一方向，这个常识在北方芦苇荡内是颇为实用和基本的战术判断法则，许多水上老游击队员甚至还能靠这个判断哪一个位置正有敌船逼近，这也是为什么常常敌军扫荡进芦苇荡人都找不到自己还迷了路的原因之一。而这也正是说明，我的前方就有什么东西在涌动，还很不巧的要往这个方向来。
“哗啦啦......”
娘的，还不是一层涟漪，几个方向都有，如果是敌人，我相信这根烧火棍作用还没个炮仗大。水面渐渐也流过来一些红色液体，上面还有几片鱼鳞，正死气沉沉的随着涟漪涌来。后撤，必须先后撤，我退后所引起的涟漪也激荡了上去，两片涟漪的相撞何其温柔而残忍，瞬间那个声音也没了，可我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
“哗哗哗啦......”
果然，这个动静像是被我无限放大，涟漪极其丑恶的往我这边过来，水声在脑海将其他的声响掩盖成一场无光哑剧。我也加快了些后退的步伐，四下打量，哪儿能有暂时藏匿的地方，管道，气压缸，各种机械都是封闭的，无处藏身。
我的手电还保持着向前打光的态势，那台巨大蒸汽引擎后面冒出一个臃肿的假胖子，我瞪得两眼都直了，真够糟的，居然是它，不过这货看起来更“单纯”，没有“黑皮鞋”那样半人半鬼的身躯，它把“人”的那部分剔除得干干净净，而如果让我觉得还有什么比现在更糟糕的，便是这不是一个混蛋，而是一群！后面陆陆续续走出来有八个之多，没有面容，布满孔洞，没有头发，那更像是一只站起来野兽，没有绅士，我相信他不会喜欢哪条红色领带的。
这群混蛋气势汹汹的大踏步而来，完了，铁定得壮烈在这了，刚才一个“黑皮鞋”就把我逼得够呛，这次可好，儿子死了，七大姑八大姨远房亲戚全来的，心里乱七八糟的，要不我冲上去同归于尽算了，弄死一个够本，两个还赚。
将枪支横在胸前，准备冲锋，脚还没动，一个有力的东西便把我拉到了后侧的气压罐后，我本能的用手肘往后打去，被对方挡住了，我抬起枪托就要朝着头部砸去，那个熟悉而远去的声音回来了：
“别！是我是我！”金龙的话语声。
“你怎么......”我还没说完，他便打出一个安静的手势。
那边地狱行进者水中的推进声越来越靠近，我一肚子的问题想问他，可我知道已经不是时候了，金龙咬牙切齿的用手指着嘴巴，轻声且快速的说：
“吸气！！”
昏黄的灯光将那群混蛋的身影拉得更加变了形，一点点的占有这个角落仅有的半壁光芒，我刚吸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反应，金龙一拍我脑袋，拉住身上的枪带，就往水里扎，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吐出两口气泡才缓过来。金龙在水下戳了戳我，指着气压罐下面的空隙，我立马意会将身子靠到了罐体下面，水质不太清澈，只看到一团黑影正在走来，但哪怕隔着水面屏住呼吸，我也能想象这混球丑恶的嘴脸。
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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