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两位心忧着郑氏头领和郑氏家族的女人所企盼着的那个“陈妮儿”,却迟迟地没有如愿而来。倒是在郑氏族人即将走向分崩离析的黄昏时刻,那个一直在族里拥有着“亲王”身份的郑隐人,却化作了一颗“长庚星”,熠熠地闪耀在郑氏家族上空的天幕之上。
不过,他不是出来担纲拯救郑氏家族的衰落的,他也不是出来为自己的侄子头领分忧解难的,他更没有去“摄政”或取代那个第三代郑氏头领。
当年,在他的二哥消失了之后,郑氏老祖不知是出于试探,或者是出于真意,也曾多次找他商议过,希望在他大哥的儿子还没有长大成人之前,先由他出来担任一二十年的家族头领,但他却几番谢绝了母亲的美意。
对于这个三儿子吧,郑氏老祖当年也曾对他深怀过愧疚。在把族位传给了二儿子郑惊人之后,她才蓦然想起,自己对大儿子、二儿子都可有所交待了,也可以说是做到问心无愧了,可是,自己的这个三儿子呢?自己给了他什么?自己又能给他什么呢?
在郑隐人在湖湾上被陈妮儿打了之后,郑氏老祖的心里,也一下子豁然敞亮起来了:自己的这个三儿子呀,自己给不了他族权,但却可以给他女人,给他漂亮的女人呀。
为此,她不惜重金聘请媒婆,专门到左邻右族中去物色、说项。媒婆们果然没有辜负她的重望,很快就物色到几个既能摆得上桌面,又能上得了厅堂的富家姑娘,供她替儿子精心地挑选。
在经过媒婆们的百里挑一,再经过她自己的眼睛的十里挑一之后,郑氏老祖接连给三儿子迎娶了两房漂亮的媳妇,让他去尽享人间之富贵,让他去极享人生的风流。
这个郑隐人呢,似乎也是天生一情种。他不爱江山,却只独独偏爱女人。在接连娶得了两房可人的媳妇儿之后,他仿佛是鱼得到了水,仿佛是瓜儿得到了阳光。他既无心再带着那些郑氏楞头青们去陈氏湖荡里演绎风情,他更无意于郑氏祠堂里外的阴晴风雨了。
他成天呆在自己的安乐窝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仿佛变成了一只蝴蝶,飘飞流连在两枝花蕊之间。白日里花香引蝶,夜晚里蝶醉花丛。虽无歌舞之乐,却有美酒之酣;虽无犬马之娱,却也有声色之欢。他倒也日日沉醉其中,夜夜乐此不疲了。
特别是他的那位二夫人,更是深受他的喜爱和眷宠。她可餐的秀色,让他看不够;她怡人的身段,让他爱不够。她那可人的性情,更是如同一张蜘蛛的大网,只要他的手脚一旦被粘上,他就是想走,也迈不开腿了。
看着自己的这个三儿子如此有滋有味地享受着自己的两房媳妇,郑氏老祖的心里,也曾感到过短暂的欣慰。她觉得,自己现在对这个三儿子吧,也算是有所给予,有所交待了,她也可以由此而对他问心无愧了。
然而好景不长,泰极否来。这位二夫人在竭力承欢、受尽恩宠之后,惊喜地怀上了他的富贵之胎。这自然让郑氏老祖喜上眉梢,让郑隐人欣喜若狂了。
郑氏老祖虽然日理着万机,但她还是专门抽出时间,去到这位儿媳妇的房中,在嘘寒问暖之余,自然少不得夸赞和赏赐。而且,还极其神秘地向她传授保胎、养胎之秘诀。
郑隐人更是三天两头地往她的房间里跑,对她极尽关爱,极尽呵护。而且每次,都要伏在她的肚皮上听听胎音。弄得那二夫人的心里,就像变成了一个蜜灌。以至于有好多次,她都竟然忘记了自己所怀着的身孕,忘记了老祖所传授给她的秘诀,主动地想和他寻欢。
无奈这位二夫人却天生命薄,在不娇而享尽恩宠之后,好不容易经历了十月怀胎,眼看着就将要以子而贵,不想一朝分娩,却遭遇了难产。
在她在床上痛苦地哀嚎了两夜一天之后,一位郎中来到了她的床边。在隔帘简单地号了一下她微弱的脉搏之后,郎中麻木地摇了摇头,然后冷冷地问道:保大人,还是保小孩?
郑隐人根本没经过片刻的思考,便斩钉截铁地说道:保小孩,一定要保住!
二夫人本已经精疲力尽,气息微微。可当她听到郑隐人的回答之后,她还是一下子爆发出了惊人的能量,高声叫喊道:不!相公,救救我!
郑隐人没再看她,也没理会她的话。他看了一眼麻木的郎中和不知所措的接生婆,转身就向屋外走去了。但他的耳朵,还是很惊悚地听到了二夫人随后发出的一长串阴惨惨的声音:
相公!别丢下我,我还年轻着哪。以后,我会为您生下八个、十个儿子的……
医生,救救我,求求您啦!我家有钱,等我闯过了这一关,我会让我爹给你很多很多的钱的……呜呜……呜呜……
随后,郑隐人便听到,二夫人的声音在越来越弱,越来越弱。可就在他感到二夫人的声音终于消失了之后,他却突然听到二夫人像是正在被遭受着撕裂一样,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他感到她的这声惨叫,就像是豆油的灯在熄灭之前,最后猛地向上窜了一下的那股火苗。
二夫人在发出了这声惨叫之后,就归于了寂静。他感到这种寂静,还真有点像是豆油的灯在熄灭了之后就归于了黑暗一样。在黑暗中,他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啼哭,他的心里陡地一亮:哦,我有后啦,我终于有后啦!
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是怎样走进了大夫人的房中,他只感到,此时,大夫人那温暖饱满的胸膛,才是他身体的归宿,才是他灵魂的归依。大夫人的脸色虽然显得有些木讷,但她还是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他感觉着自己仿佛又回到了童年。他感觉着自己就是那个刚刚出生的婴儿。他感到大夫人的手,就像是母亲的手,在深情地拍打着他,安慰着他,在轻轻地抚去他在出生之时所受到的委曲和惊吓。
他的眼睛虽然并没有睁开,但他却感到它们在变得起来越模糊、越来越朦胧了。大夫人在听到他咽下了一口口水之后,他就紧紧地依偎在她的怀中,沉沉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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