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长河里的星星渐渐地多了起来。
“唔,明天又是晴天。”河边的小山上,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正躺在草坪上望向天。“天天砍柴天天砍柴,就不能找点有意义的事给我做。又学不到他那身武功,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鬼地方啊!狗屁老天啊,我到底拜了个什么破师父哦!”
少年穿着件麻布衣裳,袖子中间补了几处很粗糙的针脚,小块小麦色皮肤晾在凉凉的夜色里。星夜清光如水,少年的眼睛微睁,他的纤细睫毛被水汽洇湿,双三白眼本该凌厉,此刻却闪着活泼温润的光亮,他绝非长着城里公子小哥们那样的精致面孔,只能算得上端正清秀,如果不是这双眼,便与村里的顽童无异。当然,他的做派还是和顽童样,低低嘟囔着骂天。
“噗嗤——”少年身旁,个同样穿着相同单调麻衣的小丫头轻轻嗤笑,她腰间多围了条深灰色的衣带,并无钗饰,仅簪了朵粉白的碧桃花。女孩虽出身布衣,却生的柳眉杏眼,小小的鼻子嘴巴,满面的娇憨,若是不看衣裳,并不似乡下人家的孩子,而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我说今天怎么这么晚了都不回家,原来柴没砍多少,人倒躲在这里埋怨起爷爷了!看我回去告诉爷爷,不好好打你顿!”女孩笑着,便转身做要走之状。少年急忙把拽住女孩纤细的手臂,边央求道:“好妹妹好妹妹,天底下最好的妹妹,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师父那怪脾气吗?他要是知道我偷懒,准得揍死我。难道你忍心看到你那英俊潇洒的哥哥就这样离你而去了吗?千万要保密啊,我的好妹妹。”
“哼,你平时对我这么不好,还想让我罩着你,没门!”女孩摇了摇乌黑的长发,将脸转向另边去。
“我我我,我怎么对你不好了?平时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是你的,我点都没分到好不好。”少年急了,匆忙个打滚,翻到女孩面前乞饶道。
“你你你,你还好意思说?昨天你跟爷爷去城里回来,还记得你答应我的雪白色宫绦吗?”女孩质问道。
夜空中,几只寒鸦飞过。
……
……
“不就是条衣带嘛!我拿我尹阳的裤子发誓,下次进城,定不被那些美人所诱惑!定在衣肆精挑细选带十条白色的回来!不过这次,你真的不能出卖我啊……”少年继续拖住女孩,苦苦央告道。
“嘁,要你的裤子干嘛?脏兮兮的。。好啦,我不说就是了。不过你半天才砍半篓柴来,好懒!我看你回去时最好先去柴房把柴码好,说不定爷爷看你这么勤快就不骂你怠工了呢。”女孩本来也没怎么生气,听了尹阳的保证心里也就好了许多了,女孩直起身来,拍拍身上沾的些许灰尘,“我要回家了,你可以把手放了吗?”
“还是诺儿宽容大量。尹阳定从命!我们起回家吧。”说着,尹阳也爬了起来,把边的背篓背在肩上,握住女孩只手腕的手却并没有放下。“庐阳这边最近山匪闹腾的很,说是要复鲁公反汉的。听说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货色,还喜欢在夜里偷袭官军。我们晚上还是不要个人乱走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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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河既是这条河的名字,也是这个地方的名字。长河的人们依水而居,过着男耕女织的自足生活,与外界少有往来。当年江南有名的剑师尹文诩遭人追杀,携二童流落此地时,正是看上了此地的偏僻宁静,才选择定居下来。
这两个童子,个是尹剑师镇里有名的俊俏孙女尹诺,个便是尹老在逃亡中救下的孤儿尹阳,也就是昨夜观星的少年。
第二天早,尹阳便从被窝里爬了出来,先是蹑手蹑脚地潜到诺儿的房间里,看到妹妹还斜斜地靠在床榻上,双眼微阖,嘴角留下些许口水时,才满意地走出去准备劈柴。谁知刚刚走到正门口上,他便感到后颈处的衣领被谁轻轻拉住了。
“师父。。”尹阳紧张地低声说道:“师父您今天起得挺早的啊。”
“啪!”柄木剑被身后之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尹阳,这把昨天在柴堆里找出来的木剑,是你的吗?”师父的声音很是低沉有力,让尹阳顿时打消了回头去看师父脸色的想法。
“是,是我的。”尹阳心里惊,在原地低声回答道,“是我这几天砍柴时自己在山上磨的顽的。”
“看来你是把你师父的话都忘光了吧?只要师父还在天,就天不许你学剑法。如果你敢私下偷学的话,立将你手足废掉,逐出师门!”尹文诩松开尹阳,走到他的面前来。“我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勇气,敢欺骗师父,去和个儒生学剑。”
“什么?”尹阳吃了惊,难道师父连这个都知道了?
“你天天砍柴只用半个下午的时间,剩下的时间都在和山里遇到的个儒生装扮的男子学剑。你真当你师父老糊涂了,不知道你天天在干嘛吗?你知道他多半是山里的人,还敢跟他学东西,真的不怕杀头吗?”
山里人,就是山贼的意思。
“师父,我想学武功,只是因为我不想,像我的父亲母亲那样,会因为不能自保而死掉。”尹阳依旧低着头,眉头紧皱,眼里黯然。“师父要是罚我,我无话可说,只是希望师父能瞒住妹妹,告诉她我是去城里学东西去了。”
“我不赶你走。”尹文诩顿了顿,将右手伸进了灰色长衫里。“今天晚上,把你那个儒生师父带回草庐来。我可以看在诺儿的面子上对你既往不咎。”说着,尹文诩转身离去。未走出三步路,又背对尹阳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学武不是为了自己。记住师父的话,你若真的爱护诺儿,你就永远没办法为你的父母报仇。”
尹阳脸色难看地听着师父的话,他并不明白师父最后句话的意思。但他分明感受到,师父刚才伸入衣裳的手里,有着把寒光闪闪的袖剑。
屋里的女孩还在静悄悄地睡着。她总是这么的能睡,似乎永远不知道,今后的日子里,还能有几刻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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